前路難 恩孝兩難全(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4714 字 9個月前

程丹若拜完佛祖,回屋吃晚飯。

飯畢,白芷向她回事,道:“奴婢已經同郝媽媽說過了,她說一來一去甚是不便,自己再吃兩劑藥便好,問姑娘可否後日啟程?”

後天就是第八天了,於情於理也該回去。程丹若沒什麼意見:“就這樣吧。”

白芷鬆了口氣。

程丹若假裝沒有看到。

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今晚是個機會,希望能打探些消息,否則回到陳家,又是四四方方的鳥籠子,再難脫身。

“時候還早,我去趟老先生那兒,你留下,穩住郝媽媽,莫叫她起疑心。”程丹若吩咐。

白芷趕緊看天:“快入夜了……”

“我會儘快回來。”她不容置喙。

白芷隻好噤聲,眼睜睜地看著她獨自往彆處的禪房去了。

晚風悠悠,夕陽滿山。

程丹若扶正銀簪,踏進了禪房,裡頭已經點起燈來,美如畫的年輕公子,正服侍用完飯的晏鴻之服藥。

“程大夫來了,可是怕老朽不按時用藥?”晏鴻之玩笑。

程丹若笑笑,親切道:“您的身體好些沒有?”

“好多了。”

“我再給您把次脈。”

晏鴻之這把年紀,著實不必避諱什麼,笑著伸出手腕。

程丹若細心切了脈象,又看了看他的傷口,確實已經愈合,便道:“傷口已經無礙了,隻是,今後得千萬小心些,夏日多蛇蟲,夜間莫要外出。”

又同他說今日看過的病人,“等閒無事,不要靠近水邊,水中多蟲蠱,容易感染人身。上午來的老人家同您差不多年紀,腹中全是水,鼓如孕婦,不好治呢。”

晏鴻之亦有所耳聞,隻是被一個姑娘家如此囑咐,不免好笑。

“是是,程大夫所言,我都記下了。”

程丹若這才放過他,取出昨夜默寫的初中數學知識點:什麼叫直角,什麼是補角和餘角,三角形的內角和外角,多邊形的內角和……

林林總總,都是一些基礎但必須的內容。

隻有學會了這些,後麵才能做幾何。

當然,她也有私心,一上來就放大招,怎麼能顯出自己的本事?

晏鴻之接過來,細細看了。西洋算數與國內的算學大有不同,注重理論而非實際運用,表達十分抽象。

好在這些都是淺顯的定理,與所學一一對照,便也能理解個七七八八。

“倒也多有助益。”晏鴻之如此評價。

程丹若一聽,便知道牌打小了,便取出另一張紙:“這是我出的題,用的便是這西洋的理論。”

《九章算術》裡有勾股定理的題,隻是非常簡單,她在原題的基礎上改了改,增加了難度。

這回,晏鴻之的表情便嚴肅多了。

“程大夫,你袖中還有一張。”謝玄英突然開口,“可否一看。”

程丹若不意他眼尖,瞅見了底牌,頓了頓,才笑:“當然。”

這是二元一次方程。

他看了眼,馬上認出來:“天元術。”

目前計算方程,最複雜的莫過於四元數,既是設立天元、地元、人元、物元四個未知數,也就是四元方程。

但這太過艱深,能夠習得天元術,已經非常了不得了。

他暗自驚歎,卻沒想到程丹若比他還要震驚。

她沒想到自己小覷了古人,以為能拿方程就能唬住,這下可好了,人家早就見過類似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裝X不成反被秀。

尷尬。

良久,晏鴻之看完三張紙,才道:“程姑娘博學,這些算法我未曾見過,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程丹若卻當他寬慰,竭力維持平靜,道:“您過獎了,我不過是閒暇算著玩,獻醜了。”

“不不,姑娘太自謙了。”晏鴻之沉吟少時,道,“我有一好友,醉心於算學天文,若能一窺此法,必有幫助。不知可否抄謄一份,必有重謝。”

“當然可以。”程丹若一口答應,卻也誠實道,“隻是,這不過是我隨意默寫之物,並不完整……”

“無妨。”晏鴻之連連擺手。他可不好意思騙人家的家傳絕學,抄寫已經是占了大便宜了,因而道,“學問無價,姑娘善心,老朽卻不可倚老賣老,平白無故騙你的東西。”

他看著程丹若,撫須道:“姑娘若有什麼為難之事,不妨說來,老朽雖年邁,倒也有一二得力的學生。”

程丹若頓住。

她明白,晏鴻之應該看穿了她有意無意的示好,不過出於同情,沒有拆穿罷了。

在這樣的人精麵前,裝傻反倒落於下成。

她點點頭,開門見山:“我想請問老先生,是否知道江南一帶,有什麼地方能夠允許我這樣的人出家清修的?”

晏鴻之愣住了。

他以為程丹若所求的,不是打探親族的消息,便是詢問當年造成寒露之變的罪魁禍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要出家。

“姑娘青春正好,緣何意欲出家?”他驚詫不解。

程丹若自然不會和古代士大夫說,我不要嫁人,我命由我不由丈夫。她巧妙地找了個理由:“不過是恩孝兩難全罷了。”

忠孝兩難全,為君主效力,就不能侍奉父母。這是古代男子普遍遇到的問題,他們也非常有經驗,知道該如何抉擇——當然是做官重要啊。

“可否細說?”

程丹若搖頭。

可不能細說,子不言父過,同理,也不能言恩人的過失,剛才說一句,已經是極致,再說下去,反倒會叫他們認為她薄情寡義。

果不其然,她閉口不談,晏鴻之卻高看一分,沉吟道:“姑娘許是不知,本朝律令,民家女子年未及四十者,不許為尼姑女冠。”

時下,若庵堂出現青年女子,要麼是寺廟收養的棄嬰,自小在寺中長大,要麼就是淫祠野寺,借修行之名,行苟且之事。尋常人家的女子,除非犯下大錯,才會被送去家廟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