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初期隻是思想流派的不同,但眾所周知,撕X太久,不對立也不行。
姑且一說。
夏朝初期的主要思想還是理學,簡而言之,認為理就是世界的根本,體現在人間就是道德,所以要“存天理,滅人欲”,超出應有欲望,就應該節製。
什麼算天理,什麼算人欲呢?
朱子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這話乍看起來好像很變態,想吃點好的咋了?然而,他還有一個類比,“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是不是一下子又很有道理了呢?
而且朱熹也說了,“雖是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二者並非完全對立,且理和氣的思辨也頗有哲學意義,隻是較為複雜,暫且按下不表。
理學之後,發展出了“吾心即是宇宙”的心學,從客觀唯心主義變成了主觀唯心主義。
按照後世的說法,二者是繼承和發展的關係,但在當下,不好意思,出現了較為複雜的二元對立陣營。
理學陣營是以高崇為代表的道學家,堅持孔孟忠孝之說,貫徹三綱五常,高舉禮教大旗,認為理學是正統。
心學陣營自然是叛經離道的李悟,和如今的晏鴻之了。
他們認可“吾心即是宇宙”的思想,提倡“純真之心”,要以本真純粹的心態反省自己,提升自我,最終以達到聖人的標準,也就是“內聖”。
春風書院的學生常年和高崇相處,自然更讚同他的學問。
陳知孝立於樹蔭下,侃侃而談:“方才誌才兄提到了揚州女斷臂一事,吾不敢苟同。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其人貿然相救,雖是好心,卻毀其名節,堪稱好心辦了壞事,倒是此女性情貞烈,當場斷臂,堪為表率。”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隻講道德,不通人情,未免涼薄。”同窗開口駁斥。
陳知孝果斷道:“禮不可廢,若事事通以人情,豈非叫百姓輕禮教而重私利?今日因救人而扶臂,他日豈不知肌膚之親?”
樹下的都是年輕學子,血氣方剛,聽了這話,難免大笑。
更有人打趣:“這不就應了話本故事:公子救命之恩,小女以身相許?”
“婚姻父母之命,如何能這般荒唐?”陳知孝笑道,“我看,不過是奸夫□□無媒苟合的借口罷了。”
“陳兄所言極是。”另有人附和,“我聞明梧公(李悟)有作,道紅拂夜奔為天下第一嫁法,著實誤人子弟。聘者妻,奔者妾,若良家女子人人效仿,那還了得?”
“兄台此言差矣。”
爭執間,有一人突兀地插入話題,冷聲道:“紅拂棄楊素而奔李靖,可謂慧眼識英雄,亦是知道暴隋時日無多,楊素不得人心,故棄暗投明。如此巾幗,在你口中卻唯有‘淫-奔’二字嗎?”
“胡說八道!”這位學子氣憤不已,轉頭就想反駁對方,“私奔……呃……”
話音戛然而止。
但同窗們都未曾笑話他,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狼狽。
桐蔭舒朗,微風和煦。
謝玄英身著天藍苧麻道袍,頭戴大帽,手中握著一把泥金扇,神色凜然地望向他們。
眾學子一時無言,倒也不是羞愧,主要是突然受到顏值暴擊,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什麼“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珠玉在側,覺我形穢”、“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那個,紅拂是誰?
我們剛才要說什麼來著?
這一卡頓,氣勢便衰歇下去,再也爭辯不能了。
謝玄英登時氣悶。
“咳。”山長見狀,出麵替學生們圓場,“快來見過子真先生。”
大家這才看到謝玄英後麵的晏鴻之。
“晚輩張智”
“晚輩陳知孝”
“晚輩……”
“……”
“——見過子真先生。”
晏鴻之頷首,含笑道:“這是我的弟子玄英。你們年紀相仿,可多多相處,互相探討學問。”
老師都這麼說了,謝玄英自然不能甩臉色,告之姓名:“在下謝玄英。”
“謝兄。”
“謝郎。”
“謝公子。”
眾人略有慌亂,稱呼不一。
謝玄英重點瞟了陳知孝。先前,他已經叫人打聽清楚,陳家一共二子,小的還在總角,能夠娶妻納妾的唯有陳知孝一人。
柏木說,陳家子也是青年才俊,入學春風書院,名聲頗佳。誰知道今日一見,卻是個道貌岸然的家夥。
聽他方才所言,居然將救人性命的善舉,他卻說是無媒苟合的齷齪。
他將真情當什麼了,又將人心看做了什麼?
程姑娘若嫁給這樣的人,不止辜負了一身才學,怕還要遭他羞辱。畢竟按照他的說法,當日上巳節,他拉程姑娘上來,她就該砍掉手掌以證清白才對。
一念及此,謝玄英心中驀地顫栗。
他倏然意識到,倘若程姑娘迫於恩情嫁予此人,將來事情為人所知,難保不會丟了性命。
那豈不是……他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