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的營帳駐紮在山間河穀處,離弱水河有一段距離。
牧回頭交代了幾句,看著這幫風塵仆仆的漢子急匆匆的卸貨,拴駱駝,當地的朝四麵八方跑去,年長的掛念妻子是否受了委屈,兒子是否長得高大結實,女兒有沒有被彆家的兒郎騙心;年少的吵吵嚷嚷的喊爹娘兄長,要給他們看自己在外打拚的成果;外地的也不拘束,找好能避風的地界,搭起隨身攜帶的帳篷,便算在此安了家,三三兩兩聚作一堆,喝著不多的奶酒,嘀哩咕嚕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語言。
牧慢慢轉回了頭,就見自己手裡被塞了一塊冰涼堅硬的東西,不經意的低頭一看,愣住。
那是一串晶瑩剔透的黑曜石手串。
深沉,又耀眼,像那個人的眼睛。
這可真是......
抬頭,迎上塔羅的眼睛。
“怎麼樣?好不好看?這是我今年夏天回努山,下麵的小首領進獻的原石,我看著不錯,就讓特木爾給你磨了這麼一條,本來打算給你當生辰禮的,結果......哼,算了,我不計較,算給你補上了。還是你要......”
塔羅不再繼續說下去了,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盯著他,執拗地要一個回複。
牧摩挲著黑曜石,直視他的眼睛,絲毫不懼。
駱駝不緊不慢,似在欣賞許久未見的台寧美景。鈴鐺時不時的響起,訴說著對這片土地的思念。
他們兩個就這樣隔著駱駝對峙,很久很久,久到塔羅已經隱隱感受到脖頸酸痛,久到他認為自己有些過分,想要岔開話題,牧低下了頭,回複了,
“很漂亮,我很喜歡。改天我找找葡萄石和托帕石,給你打一對。”他頓了頓,昂起頭,又說,“明年,明年我一定陪你過生日。”
塔羅眉眼彎了彎,好像有星星藏在裡麵。
兩人一駱駝,在夕陽下慢慢走,慢慢走,走到夜幕籠下,燈火亮起,走過喧囂的聚落,謝過敬酒的勇士,繞過滿臉緋紅的姑娘,終於在月上梢頭之際走進了塔羅的營地。
這不如外麵熱鬨,秋深了,河水慢慢乾涸,眼見著露出河床,白色的帳篷搭在左右河岸之上,料定了這個季節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才敢如此有恃無恐。佩刀的戰士一邊聚在營地邊緣高談闊論,一邊時刻關注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已儘自己保衛家園的責任。河邊有瘦小的奴隸和婦女在漿洗衣物碗盆,少見的孩子潛在水中等著殺自己的同伴一個片甲不留。
不等兩人走近,那喝了酒高聲吹牛的漢子就已經發現了他們,塔羅像他吹了聲口哨,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不必理會。
那漢子也是心大,就這麼回過頭去繼續自己被打斷的牛皮。
越來越近,牧打量著那個過於高大的漢子,一時竟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如此陌生,按理說,塔羅的親衛也算是他的半個親友團了,怎麼這個......
牧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將疑問暗暗壓在心裡,注意不露出異樣。
待進了塔羅的營帳,牧跳下駱駝,活動活動自己因久坐而僵硬的身體,還沒徹底緩過來就看到塔羅大步衝到幾案前,撈起茶壺,對著茶嘴就是一頓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