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災 糟了雪災的村鎮如同人間煉獄(2 / 2)

平日裡坎爾村村民下山都是坐的牛車,可如今雪深路滑,彆說牛了,人走路都困難,現下隻能靠人力拉下山了。

林晚修讓馬馳先一步回安陽鎮稟報這件事,讓禦史派些人來接炭,坎兒村人則跟在後頭拉著炭朝山下走。

林晚修走時林家人都很擔心,年前腿傷還沒徹底好,如今又要長途跋涉,實在叫人心疼,可沒辦法,修哥兒胸有丘壑,他既想做這件事,身為家人隻能支持。

讓人驚訝的是林環,這個瘦弱畏冷的姑娘背著滿滿一筐炭,收拾了包袱就要跟這些漢子一道下山。林環的脾氣坎兒村人都知道,像頭倔牛勸說不動,隻好放人下山去賑災。

看著一雙瘦削的兒女在大雪中艱難跋涉的背影,林家二老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從眼角淌下,總感覺孩子這一去就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雛鷹尚且要獨自飛翔,何況人呢?

雪勢實在太大,下山時眾人是逆風而行,雪花毫不留情地往眾人臉上招呼,直鞭打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前進的路上一隊人非常沉默,根本不敢開口說話,一張嘴就吸進一肚子冷氣。

十幾人拉了五抬木板,行走中既要注意腳下的路不要滑倒,又要注意和前後的距離,隔得太近容易控製不住造成“車禍”,太遠了又擔心走錯路。

這雪下得太大了,將眼前的路都遮蔽了,他們隻能順著馬馳前進的方向走,若是後麵跟不上前麵的腳印被掩蓋,可能就走失在這一片白茫茫中。

這麼冷的天走丟了可不是鬨著玩的。

原本坐牛車需要兩個時辰的路硬生生被無限延長,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還是沒有見到鎮門,便是一直在換人拉炭眾人也有些受不住了。

“你怎麼樣?”木烈走在林環身邊,看著林環被風雪刺激的乾紅麵龐,心中生起疼惜,道:“把炭給我背著,我力氣大。”

林環搖搖頭,再力氣大的人麵對這樣大的雪也不能做到遊刃有餘,木烈還是拉炭的主力,林環不能再把壓力轉移到木烈身上。更何況是她自己要跟著下山的,怎麼還沒有幫助到受災的群眾自己就先成了拖累了?要強的林環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木烈心疼,可林環性子倔強,他隻能一直走在林環身邊陪著,小心注意林環腳下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眾人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腫脹,身上的蓑衣都要被雪水濕透了,臉部更是失去了知覺。

忽然,一個漢子被什麼東西絆倒狠狠砸在地上,整個人都要埋進雪堆裡去。睜開眼一看,麵前竟是一截凍得硬邦邦的手臂!

漢子駭然,趕緊爬起來,衝著後麵的人喊:“停下來!”

看到漢子表情驚恐,林晚修感覺不對勁,走過來後看到眼前的場景沉默了。

一個凍成冰雕的婦人蜷縮身體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嬰孩,婦人五官緊皺,似是在努力瑟縮擠出點熱氣來讓自己麵對眼前的大雪。

絆倒漢子的手臂就是婦人的,手臂已經凍成了棍,竟是硬生生從婦人身上掉下來,血管凍得梆硬,根本不出血了。

嬰兒則咬著婦人的手指,嘴角邊流下幾滴血,沒落下多久就凍成了冰滴。小孩臉上帶著安詳的笑,仿佛沉睡在世界上最溫暖的港灣,被母親拚儘全力保護的孩子不明白自己的母親在臨死前經曆過怎樣一番痛苦折磨。

林晚修閉上眼,他能想到婦人臨死如何無奈地做出這個決定,將自己的血喂給孩子,隻希望溫熱的血能給孩子活下去的機會,也許婦人想著讓兒子努力吸血,便是將自己渾身的血吸乾也沒事,隻要能等到好心人路過救下孩子,自己的死也是值得的。

可看似潔白輕柔的雪狠下心根本讓人難以招架,被雪掩蓋住的生命消失在這片土地,大地上又堆起厚厚的雪蓋,仿佛一切痛苦掙紮都不曾發生過。

嗓子有些粗糙,喉嚨像是堵著什麼東西,林晚修喑啞說:“繼續前進,等雪災止住了,我們回來給他們立個墳塚。”

帶著恐懼與悲痛,眾人咬牙繼續前進,此刻心裡湧起無限能量。一想到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人被埋在空茫一片的大雪中,坎兒村這些人都更奮力前行。

若不是林晚修,也許埋在雪下的就是他們坎兒村的父母妻兒。

又過了半個時辰,走在最前麵的人遠遠聽見了腳步聲,非常輕盈,壓在雪麵上發出“咯吱”的輕響,讓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很快就知道不是自己聽錯了。轉瞬間,二十多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出現在前麵,中間最前頭的喊了一聲:“前方可是坎兒村俠士?”

被稱為俠士也沒能讓人開心起來,眾人已經筋疲力儘,獨林晚修大聲回答:“是!”

“我們奉禦史之命前來幫助坎兒村俠士運炭,諸位請卸下韁繩,交給我們!”

二十多人走進運炭人群中,二話不說就抓起韁繩向前走。

坎兒村人卸下重擔,稍稍鬆了口氣,跟在一旁扶著炭。

這些黑衣人許是功夫深厚,拉著炭依舊走得虎虎生風,竟是和坎兒村人徒步速度差不離。

有了黑衣人的幫助,不到戌時林晚修就見到了安陽鎮的大門。

往日大敞的門今天竟然被從裡麵關上了。天上陰雲遍布,狠狠地壓在這座小小的鎮子上,大雪似刀劍般不停穿梭在天地之間。這一片刀光劍影成了殺人於無形的利器,不停收割著普通老百姓的性命。

林晚修心中竟有些害怕,眼前的小鎮,如今該是怎樣一幅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