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紛紛雨(一) (2 / 2)

從璣 瑜07 6141 字 11個月前

“有什麼要我做的?”林意沒了興趣,收了目光。

徐綰容附身過去,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幾句。

“那些人幾斤幾兩沒點數啊,放心,你的婚事包我身上,什麼遊擊將軍員外郎,送給我我都未必嫁,羞辱誰呢!”林意氣笑了,立即推門出去,著手安排。

“那你...呢?”徐綰容露出關切神色。

“什麼?”林意步伐停住,隨即意識到她在問什麼,“還能怎麼辦,相看兩厭,分府彆住。”

徐綰容輕輕一笑:“也是,阿姊如此天姿,本不該嫁他,不過定國公手上的十萬雄兵怎麼也不會讓他欺負了你。”

林意莞爾:“比不得徐姑娘對晉王情根深種”調侃罷了,林意搖曳生姿地走了。

“走吧,”徐綰容走出去,對著愣神的藕香,“還有一場惡戰”

回了府,天光已亮,裡裡外外都在忙碌,走回臥房,她點了一支沉水香,坐於琴前,一曲胡笳十八拍從指尖流瀉,指尖錯落,撥勾挑劃,淒怨之情如江河奔湧

府中清晨靜謐,而樂曲淒淒,院中無人私語,一院靜謐。

“少主”飛絮門外請示道。

“進”綰容起身,在榻上跪坐。

“睦州來報,晉王鎮壓匪患已畢,準備返京。捷報已經在路上了。”

綰容眉梢一動,眼卻垂落了,鴉羽般的睫毛覆下來似有幾分落寞,低著聲音不辨喜怒:“景和郡主此時正在揚州遊曆,能遇上嗎?”

“已經去辦了。”

“倘若護送綺兒,他們自會慢上許多,我們京裡也該有些準備了。”

暗夜裡,落珠閣外的芭蕉在風中搖擺著,枝葉影重重。綰容卻垂眸凝滯,心裡沉了沉。

第二日正是皇帝召見徐誠的日子,皇帝頗有幾分懶散意味地坐在上首,徐誠則一板一眼地述職,皇帝時不時瞥他一眼,見得案上堆了政事堂拿來的奏折,挑挑揀揀,拿了兵部遞上來關於羽林軍賞罰的,隨手翻閱,他越看,那兩道眉蹙得越深,然後將奏章遞給徐誠,開口打斷:“徐卿,此事你怎麼看?”

徐誠恭恭敬敬接過,抬眼一看,心裡一驚,上麵所謂恩賞者皆是貴胄子弟,他斟酌道:“稟陛下,臣愚以為羽林軍乃聖上親衛,應由陛下乾綱獨斷,羽林呈報恩賞者是否名副其實,還須見其真章,臣是習武之人,武藝最是不容弄虛作假,況羽林諸將關係陛下安危,臣以為當慎之又慎。”

皇帝眼裡微含了絲讚許:“倘若朕令你整頓羽林,你以為如何?”徐誠立時行禮:“臣蒙陛下深信本不宜辭,然臣初至京城,對羽林中人京城諸府皆不諳熟,難於擔此重任,臣有肅清羽林之心然,恐魯莽疏漏,負陛下所托。臣愚以為此事可托之人,須於軍中有威信,於京城熟悉,臣愚鈍恐負陛下所托。”

皇帝心裡也知他不是最好人選,揮揮手讓他走了。

散去後,皇帝獨坐龍椅上沉思,羽林軍中多世家子弟這他並非不知,倘若隻是荒廢武藝,冒領軍功,還則罷了,更要緊的是,成王楚王兩人的手在朝羽林軍中伸,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此事徐誠初入京城,看不清局勢,確是做不得,然而卻是必須做且越快越好的。

陳家喜帖上的日子是一旬後,卻是實打實熱鬨了許久,新婚當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而徐府卻似世外桃源,寧靜如常。徐綰容正晨起,藕香在後梳著飛天髻。

“打聽到了?”綰容一邊掛著翡翠耳墜,一邊問。

“今日席上有賓成王楚王並二位王妃,惠王未至,惠王妃元氏,盧審言並妻陳氏,盧二娘,盧大夫人”

“才這麼幾個,”她端詳著發髻,然後起身著衣,細指一指一條霽青色羅紗裙,“就穿這個吧。”

不一會兒,衣裳著畢,綰容麵容清冷,衣著更是冷淡為主,青色碧色將她渲染成出塵絕世的冰山美人。見之斂容,語之低聲。

潘嬤嬤步入房間:“姑娘,馬車在外等著了,夫人已經在外頭了”

綰容也帶著著裝一致的藕香飛絮匆匆跟上,馬車外,隻聽熱鬨的鑼鼓聲不斷,馬車裡徐綰容顰眉深思著,她手指輕叩案幾,戒指觸到案幾,發出噠噠的響聲。

到了地方,門口迎客者紅光滿麵:“徐夫人到——”

前頭一位高挑的夫人下車,她眉目婉約,妝容淡雅,氣質出塵,緊接著徐綰容從車上下來,她從容立定,跟在程夫人身後。

繞過前院,步入後院,是花團錦簇。

“呀!”一位雍容富貴的婦人誇張地故作驚喜,掛著翡翠鐲子的手扯著夫人的衣袖,“程娘子,可算是回來了,多少年未見了!”

程氏顰著眉,思索著她是哪位,綰容遲疑一下,在她掌心寫了“大”,程氏恍悟,掛上一絲微笑:“原來是陳大夫人,那真是許多年了,今日恭喜夫人了,夫人日後定能兒孫繞膝。”

陳大夫人笑容一凜,又恢複尋常顏色,各自寒暄一陣,陳大夫人目光才正式落定在徐綰容身上:“這位...便是...”一副等待介紹的樣子。

程氏也不願與她爭表麵功夫:“這是小女綰容,從前體弱,養在家裡。”

“啊!真真是個美人!卻是聽說尚未婚配,可要我去說個媒,這樣的樣貌,雖說是年紀長些,我做主,也是好說的。”陳大夫人或喜或憂地感慨一番,一番話話裡話外都是嘲諷。

“不急,我徐家就一個女兒,舍不得把閨女嫁到醃臢門戶裡去和鶯鶯燕燕打擂台。”程氏淺淺一笑,牽著綰容自去下首坐著。

綰容心裡輕笑幾聲:人都道唐娥英和唐氏嫡支關係平常,卻嫁入陳家作繼室,表麵上她日子過得烈火烹油,繁花著錦,她那個生下陳家長子的庶妹還有陳大娘陳繼芳不知道暗地裡給她使了多少絆子,今日這庶長子先與柳家結良緣,母親這話當真戳她痛處。

一旁林意見了綰容正欲起步過來,綰容先在台下擺了手,與飛絮耳語一陣。飛絮避人耳目在庭院間穿梭,尋到秋芷,二人目光交彙,飛絮沒有停步,狀似無意地用手輕輕一撥自己耳上的銀耳墜,耳墜上花紋繁複,僅僅擦肩,飛絮嘴唇翕動,沒有發聲,沒有轉頭,秋芷目光鎖定,已然意會。

她繞過連廊找到陳大夫人不遠處的盧二娘,故作阿諛地給她倒茶,然後輕輕一灑。水灑到盧二娘裙上,秋芷的手上也滿是茶水。身著彩雲金絲裙的盧二娘立即被氣得柳眉倒豎,攥著帕子指著秋芷發作。

陳大夫人身旁的思蘭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趕上去對著秋芷一通數落:“果然是姨娘院子裡的奴婢,沏茶都不會,心思都想著勾搭公子了。”秋芷佯裝害怕,強撐著:“今日我們公子大喜,院中成王妃那些貴人都在,怕叫滿堂的賓客看了笑話,不同你們計較。”

然後拔腿要走,擦肩而過時,廣袖之下,秋芷用滿是水漬的手狠扯了一下思蘭襦裙飄帶,飄帶上的繁複花紋洇出水色。思蘭氣急,對她一瞪,而後恭敬地請盧二娘去換裙子。

此時,一旁一位娘子娉娉婷婷地走過來:“逢春,回馬車上換。”聲音堅定裡透著不容置疑。

盧逢春不耐煩:“這麼麻煩乾什麼”

娘子目光才變得溫柔了幾分,落在盧逢春身上,用商量的口吻說:“聽我的,白華,陪她去。”

盧逢春撇撇嘴:“知道了,大嫂。”

徐綰容目光輕輕觸到這邊:“陳大娘,溫婉而不失決絕,父母不慈,能有如此品性,難得。”

盧二娘下了車,陳大娘拉了她的手:“逢春,今日在外麵我沒有同你商量,但是換衣裳這種事隻能在我們自己家馬車上,倘若遇到歹人下藥或是在衣裝上動手腳,沒有留心到一點,那毀的便是終身,女子出嫁前是不可行差踏錯半步的,這事母親也常教導你的,明麵上陳家盧家是交好,但是其中是什麼光景,你我身在其中自然有數,防人之心不可無。”

思蘭見陳繼芳出場隻能獨自退回唐娥英身邊:“夫人,奴婢是想訓斥那賤人的奴婢,也落落她的臉麵,誰知道那丫頭在場。”唐娥英咬牙切齒地說:“下去自換了衣裳來,也不怪你,都是那死丫頭,嫁了人還與我作對。”

“夫人,不怕,那丫頭在盧府還不是要看成王妃臉色,奴婢更了衣便去成王妃麵前瞧瞧,也和她身邊女使說幾句話”

“是了,你不是在王妃那裡有個相熟的嗎,去打點一下,也在王妃那裡上上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