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萬人的部隊鴉雀無聲,隻聽到大風猛烈吹動旌旗發出嗶啪聲,抽在臉上十分生痛。
此時鄧紫光想到是七十五年前的成吉思汗們進攻金中都,也是這樣的氣勢吧?
第一天行程隻有四十裡,鄧紫光派烏重去請求圍宿時由控鶴軍負責外圍巡夜。烏重不解,為什麼我們要搶在先?鄧紫光問明天會不會比今天累?
烏重:當然,這十天內,一天更比一天累。
鄧紫光:今天熬過夜,明天我們負責斷後,就地整訓半天,然後追趕隊伍。
次日整訓內容是騎射,要求每人均左右開弓各十箭,十中者為完成任務,可以休息,未完成者加十射。
烏重問會不會因拖時間耽誤行程?
鄧紫光:大隊人馬出行,又是三頓埋鍋造飯,大多數隊伍隻有每人一匹馬,他們每天四十裡路。而我比彆人多一匹馬。向大家傳達下去,中午不要埋鍋造飯了,將冷食熱一下就行了,騰出時間休息或者趕路。明天我們依然要整訓,每人二十射十二中,這是每天功課,當所有人達標後,就提高標準,二十射十四中,達到二十射十六中後,我等就改換訓練內容了。
鄧紫光的屁股和大腿內側均磨了,不敢告訴彆人,怕人笑話,隻好晚上偷偷用水洗過,胡亂敷上大苗為他準備的藥。誰知沒有用,沒多處藥包都散開了,將內褲弄臟了,連夜要洗換,還要在火邊烤乾。
鄧紫光烤內衣的舉動惹得大家心喜,圍坐在旁邊聽鄧紫光說笑。鄧紫光說自己也沒辦法,普通南人難騎馬,還這麼遠。但你們要比起七十年前的先輩來,你們差得遠了。他們打花剌子模時,四天跑六百裡路,睡覺吃飯都在馬上。每人都身負兩張弓,一弓負責破甲,一弓用於襲擾射穿雲箭。
長途奔襲時,每當遇強敵時還要采取不同戰法打仗。對強敵列陳時,派出哨騎采取襲擾戰術,騎兵突然衝擊,先遠距用穿雲箭攻擊,近一點換破甲箭,距離三十、四十步之後又回馬而去,引敵來追,用回身射來打擊追兵。幾番衝擊,使敵消耗巨大 ,戰鬥意誌受到打擊,這是遊哨亦變成先鋒,開始強攻敵陣。
有人問對方有騎兵時打仗是怎麼打法?
鄧紫光:遇不同的敵人應有不同的應對。步馬協同結陣時,我方是怎麼個攻擊法?具體怎麼個打法我還真沒見過,但有些片斷戰爭記錄我還真看過。
剛才說了遊哨對敵進行過幾次試探後,基本上確定敵之強弱,采用哪種戰術也就有了。在中路軍會結成三次,四次衝擊隊伍,不停的向敵陣衝擊,左右兩軍向敵側翼發起衝擊。
隻要敵陣有一個方向鬆動,敵軍立即成沙塔一樣潰軍,對四處逃散的步兵而言,騎兵就象老鼠掉進了米缸。
大家發現會意的笑容。
鄧紫光突然見大家安靜得有些奇怪,回頭一看,見陛下帶著太子和幾個官員在他身後,立即起身帶領眾人向陛下行禮。
忽必烈說故事講得好,直學士明天晚上到大帳來給大家講。
鄧紫光大窘,我真嘴賤呐,這不是活生生送上門的魚肉,請問刀俎,你想怎麼劃拉?
太子更是來一個火上澆油:明天你們幾個都來,把你們都指揮使給押到大帳來。講得好,給你升為學士,講得不好,治你謗汙祖先之罪。打你二十軍棍。
陛下向下一堆火走去,鄧紫光乾脆來個向後一趟,用自己烤乾的褲子覆麵。心裡默念打死我好了,打打打打打死我好了。
見鄧紫光耍賴的模樣,眾人皆開心。
鄧紫光整整一天顯得悶悶不樂。隊伍依然清晨出發衝出去打前站,馬不停蹄四十裡,紮營地就地練兵,此時不再是每人十箭八中,而是練完射術後再練槍或刀,為什麼練,不知道,隻要大家被練出汗了,練出精神來了,目的就達到了。
鄧紫光依然跟隨眾人紮槍,劈刀。在他影響下,色目千戶門不得不與士兵們一同出操。
吃過晚飯,烏重等眾人換好衣物,等在鄧紫光大帳門前,鄧紫光也換上了自己的布鞋和常服,戴上襆頭,率眾人去大帳。
陛下等人還在吃飯,聽說鄧紫光已到,便令拆下延席和幾床,請鄧紫光等人入帳。
眾人向陛下行禮後,盤腿坐在地毯上。
太子真金道:今年恰逢我們祭祖大祭之年,昨天聽拱衛直都指揮使說了一個七十年前的故事,今天請他繼續為我們講講,先人的英雄事跡,這些故事很多我們也不知道。希望這些故事能告訴我們這些晚輩,能不忘先祖,不忘傳統,不忘騰格裡對我們的關懷和訓戒,永葆福祉。好,有請翰林兼國史院學士鄧紫光。
把直學士改稱學士,這是長了一級呀。鄧紫光用目光看向真金太子:皇帝陛下,太子殿下,我呢從來不曾連續這麼多天騎馬,屁股磨破的瘡好了又破,破了又好,以前雖有一兩個,沒有這麼瘋狂的。我能不能站起來說?都坐了好幾天了。
眾人一陣哄笑,忽必烈稱先生就是躺著講我們也沒意見。
鄧紫光起身團揖,從懷裡掏了一把折扇:我記性不好,所以把我們走過的地方記在了扇子上,我不是下雪天打扇子,自找不痛快,請見諒啊。
我們從大都出來,經過懷來,宣德府,興和路,走了七天,下一站是野狐嶺……
忽必烈打斷他,不要看你的文人用的東西。
鄧紫光將扇子向身後插,向四周看看,有一麵鼓掛在帳蓬中,鄧紫光過去把鼓槌給拿在手上,對著鼓咚了一下:過野狐嶺,興和路,到中都,寶昌州,就足鞍子山,桓州,開平,也就是今天的上都。
這條線路,正是大元滅金的線路。
說完,又去敲二聲鼓。忽必烈笑罵道:你莫要敲那鼓,還是拿你那扇子吧。我知道了,當兵的手上離不開刀槍,讀書人手上不是書本就是筆,你本就不想放下你那扇子。你這鼓一敲,我還以為真有軍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