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說她什麼時候來嗎？”

珍妮上樓後，艾瓦小聲地問。

瑪絲搖搖頭。

明明可以將政務全都交給歐石楠伯爵，蘇卻要親自處理。瑪絲也想不明白。

艾瓦點點頭，在早就不想吃的瑪絲和洛菲的注視下，繼續吃著過於甜膩的麵包片。

昨晚她吐了很久，感覺胃都要被自己翻出來了，現在就是餓，非常餓。

“好了，”艾瓦整理了一下自己，“讓我們去見一見這座城堡的主人吧。”

回到三樓後，珍妮領著她們進入埃米莉目前居住的房間。

艾瓦看見，房間裡有一位身著黑裙的女子在椅子上安靜坐著，低著頭看書。

“夫人，您的客人來了。”珍妮提醒道。

埃米莉夫人發出了一個疑問的單音，然後抬頭看向來客。

黑發被編織盤起，餘下兩縷發絲，這讓她看起來溫婉賢淑。灰藍的眼瞳好像在看著她們，又好像看不到她們，裡麵沒有任何情緒。

她確實有著絕佳的容顏，但側臉卻有一道醒目的疤痕。

“客人…?”她的聲音是輕柔的，即使沒有起伏，也十分動聽。

珍妮有些抱歉地看向艾瓦她們，然後耐心向埃米莉夫人解釋:“是的，您前兩天一直說自己邀請了客人，要來城堡做客，您怕是又忘了。”

“我記得。但是……我隻邀請了一位客人，那就是莎道小姐。”她看著艾瓦。

艾瓦啞然，她沒想到在埃米莉眼裡，她是彆的精靈。

“夫人也總是將我認成莎道，您放心，隻要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就好了。”

珍妮悄聲對艾瓦說。

艾瓦點點頭，再次開口時，語氣裡滿是見到故友的喜悅:“承蒙夫人邀請，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您不介意多兩位客人吧？”

“當然。城堡裡這麼熱鬨，多兩位可愛的小姐並不是什麼問題。我想，希恩一定也會同意的。”她露出母親般的溫柔慈笑。

熱鬨...?！在這個空曠的城堡嗎？瑪絲又悄悄握緊了姐姐的手。

“今晚這裡要舉行一場舞會，在城堡的大廳裡。我特地邀請您來參加，現在距離舞會開始還有很久，如果您願意，可以在城堡裡隨意走動，我不會介意的……反正大家都這樣，就連希恩，他也在奔跑呢。”

“克羅斯男爵?他在哪裡?您看見了嗎？”

埃米莉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就在你們身後的房間裡呀。”

艾瓦轉過頭，她們身後的房間，已被完全燒毀，昏黃的燭光，也無法照亮裡麵。

“他在裡麵跑來跑去，很奇怪吧？他為什麼不出來呢?難道他怕撞到外麵的人嗎？”

寒意變成了一條毒蛇，慢慢地爬上艾瓦的後背，冰冷的觸感讓她顫了一下。

艾瓦平複了一下呼吸，然後向瑪絲她們點了點頭。

彆擔心。

“那之後，夫人就一直這樣胡言亂語，但是她是清醒的。”珍妮提醒。

艾瓦走上前，見夫人仍在低頭看書，便好奇地問她:“這是什麼書呢？”

“這不是書，親愛的莎道。這是日課經。這是希恩給我的第一件禮物。”她看著艾瓦身後的房間，像是在懷念。

日課經是神職人員用來祈禱的書，他們會在每天固定時分祈禱，讚頌。

當然，日課經也可以為貴族所擁有。貴族可以專門邀請藝術家來到他們的城堡居住，為他們提供顏料和其他製作《日課經》的材料。

通常，一本精美的《日課經》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被製作出來。光是抄寫就足夠請上好幾位抄寫匠，裡麵有許多華美的插圖，其中包括著名的神誕日和受難日，還有許多城堡周圍的風景，細節豐富，真實動人。

濃烈的色彩與閃耀的金箔相碰撞，頁邊上繪著飛翔的天使，一頁頁羊犢皮製成的紙和那些寶藍色的顏料告訴著人們——它的主人非常富有。①

“爵爺和夫人都是虔誠的信徒，在成婚之前，爵爺就請了兩位畫家、五位抄寫匠、和其他人來製作這一本書。他在材料采購上毫不吝嗇，爵爺說，這不僅是要體現他的心誠，還是為了能讓日課經更好地保存。夫人收到後很開心，每天都會翻看它。”

珍妮說完後屋內很安靜，沒有誰接上她的話。

她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自己離開，給她們留下空間。

“能給我們講講您和克羅斯伯爵的故事嗎？”

“你們居然對這個感興趣嗎？當然可以，請隨意坐吧。”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就是普通的夫妻。結婚之前，我甚至沒有見過他幾麵。我是卡多利亞家族的女兒，有一天，母親突然告訴我，我已經有了一位未婚夫，當時真的很驚訝呢。我與他的第一次相見是在劇院裡，我以為母親是帶我去看我喜歡的歌舞劇，沒想到隻是為了製造一個見麵的機會而已。”

她語速很慢，聲音輕柔，艾瓦覺得，此時娓娓道來的埃米莉，把她們當作一群在睡前撒嬌想要聽故事的孩子。

“後來我們就結婚了，有很多人祝福我們。可我最想接收到凱瑟琳的祝福，你知道的，那是我妹妹，可是她遠在卡奧爾的修道院，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她歎了口氣。

“之後的生活還算美滿，希恩送了我一本日課經，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如此精美昂貴的禱告書，我還是第一次接觸呢。”她將手裡的日課經展示給她們看。

瑪絲發出了小小的驚歎，她確實沒有見過如此漂亮的書籍。

“蘇·梅特勒斯建立塞維爾帝國之後，希恩就變得忙了起來，他經常在外麵待很久才回家。後來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但他卻不幸夭折了，後麵的兩個孩子也是，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夭折...怪我……我沒有能力生下和養育他們。”埃米莉看起來很自責，她合上了日課經，將手放在大腿處，緊緊抓著衣服。

“第四個呢?”

“第四個?我們還沒有第四個孩子呢，如果我的身體允許，我們會考慮第四個孩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洛菲和瑪絲交換了一個眼神。

埃米莉不僅能看到她們看不見的東西，還失去了一段記憶。

“親愛的莎道，你能陪我去一趟房間嗎？我想給你看點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我們可以一起去嗎？埃米莉夫人。”瑪絲問。

“不可以哦，我們是去挑選今晚的禮服，這其中還包括著換衣服的過程，孩子們不可以觀看。”

“好吧...”瑪絲可惜地說。

“珍妮，你帶著孩子們去花園逛逛吧，要不然她們實在是太無聊了。”

“好的，夫人。跟我來吧，兩位小姐。”

艾瓦看了她們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們小心。

分開後，埃米莉帶艾瓦來到三樓裡她的房間。

可是艾瓦還未踏進房間，便被鋪天蓋地的腐臭味刺激地後退兩步。

但埃米莉卻如什麼都聞到般，自然而然地走進屋子裡，末了，還回頭奇怪地看了一眼艾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