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在意她在黑暗中如何艱難跋涉,他們隻在意火焰會不會燃到自己身上。
“願聖主憐憫女王的靈魂,救她於陰暗之間,請大家離開這裡吧,我們將解救那些被因的靈魂。國王的葬禮,將於明天在聖索菲亞大教堂舉行。同時,我們也會根據聖主的意願,選一位新的國王。”
人群離散後,隻剩艾瓦還站在原地,赫貝德養也沒有離開,在確認無人後,他立即來到艾瓦麵前。
“菲尼克斯伯爵小姐?”赫貝德養小心地確認,他想觸碰艾瓦,卻又收回了手。
“是的。”
艾瓦冷靜自若,微微抬起下巴,冷冷地看著城堡的門。
“帶我去見她。”艾瓦沒有著赫貝德養,他比她高出了半個頭,艾瓦不想抬頭看她。
“誰?”赫則德養是真的不明白她指的是誰。
畢竟,他和奧菲利婭總共也沒有談過幾次話,他基本看不見她。
“梅特勒斯。”不論是眼神還是語氣,它都毫不保留地向聽者傳遞命令的意味。
赫貝德養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打開了門,帶著艾瓦進去。
“這些年,您都去哪兒了?我曾經試圖找過您,但都失敗了,難道梅特勒斯對您......”
艾瓦沒有理會赫貝德養連繼不斷的問題,也沒有在意那些在城堡各處禱告的神職人員,而是大步朝著蘇所在的房間走去,然後猛地打開房門。
赫貝德養本想為她打開房門,然後再提醒她一下,以展現自己紳士的形象。但他沒有想到她居然如此勇敢——哦不,膽大,竟然敢直麵“汙穢”的屍體。
艾瓦用力抓著門的把手,她隻覺得,這樣陳舊破爛的把手很快就要被自己撥下來了。
她看到了蘇的屍體。
艾瓦從沒見過這樣安靜的蘇,她靜靜地躺在床上,膚色蒼白至極,讓那道道紅痕更加鮮紅刺眼,已經破爛的黑禮服和艾瓦手上的黑布一樣,都已經被血染成深色。
艾瓦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動,她再次握緊了拳頭,以讓自己看起來很憤怒,閉著嘴巴緊咬著牙。事實上,她確實很憤怒。
“是的...我憤怒。”她說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如您所想的那樣,梅特勒斯困禁了我,讓我生活在不見天日的高塔之中,用鎖鏈將我困住,對我施行禁言巫術,讓我不可終日。她死了,我也逃離了牢籠。”
赫貝德養不置信地睜大了眼,他忍不住問艾瓦:“她沒把您怎麼樣吧?菲尼克斯伯爵小姐?”
艾瓦沒有說話,臉色蒼白隱忍,這讓赫貝德養更加驚訝。
蘇·梅特勒斯居然是這樣的人... ?雖然關於她的傳聞多種多樣,但得知事實的赫貝德養還是忍不住這樣想。
“您太可憐了——但幸好,您得以逃脫那樣肮臟的地方。我保證,今後不會讓您尊貴的雙足再次踏上那樣的地方。”赫貝德養神情認真,仿佛他真的可以做到。
艾瓦現在完全理解了埃米莉為何要背離光明。
她寧願在泥沼裡與她一同深陷,也不願和這些自杵正義的人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這麼說,您會有這樣的權力,王位的繼承人,是你嗎?”艾瓦挑眉,做出一個疑問的表情。
“您在塔裡大久,忘了太多東西。我是赫貝德養·亨利,奧丁四世的第六個兒子,亨利三世的弟弟,我擁有他的繼承權。女王不幸犧牲,我想,貴族們會選我的。”
“你殺了梅特勒斯。”艾瓦用的是陳述句。
“如果您這麼想的話。”
艾瓦靠近蘇的屍體,仔細觀察著她,企圖從她身上尋找一絲生機。
她看見她遍體鱗傷的身體,在赫貝德養看不見的地方,抑製不住顫抖的手懸在蘇的臉的上方。她的左臉有一道劃痕,血跡已經乾了,本該蒼白的嘴唇卻染上了猩紅的血液。
艾瓦記得,蘇左眼下方有一顆痣,此刻已被血液沾染了。
她現在甚至無法為她治愈可怖的傷口。
“菲尼克斯小姐?”赫貝德養突然上前。
艾瓦幾乎是在瞬間,將快要碰到蘇的臉頰的手移開,轉而移到她的脖子上,慢慢收緊。
赫貝德養看著艾瓦眼中的淚,以及她扼著蘇脖子的手,再一次無言。
”我知道您恨她,但請彆破壞她的屍體,這算是我的一個小請求。”
“請求?“艾瓦側過臉看他,嗤笑了一聲,“殺人者,卻要求彆人尊重屍體?”
“您儘管嘲諷我吧,小姐。陛下曾於我有救身之恩,但如果不殺了她,我就無法得到權力,我就無法讓這個空洞易碎的帝國重回正軌。而且,她的屍體需要在聖索菲亞大教堂進行三天的展示。”
“聽聽,多麼正道的話語啊,最後還不是歸於低劣的虛偽?哼。”艾瓦放開了蘇的脖子,狀似嫌棄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跡。
“您最好說到做到,保全她的屍體,讓我見證她的葬禮。”艾瓦的語氣依舊嘲諷,她離開了房間。
“在此之前,我想今晚您需要在這裡住下,畢竟您剛出來,沒有住處!”
艾瓦沒有回複他,她上了樓,權當給他的答複。
赫貝德養看著蘇的屍體,冷冷地對她說。
“我彆無選擇,梅特勒斯。”
……
艾瓦來到書房,關上門後,她平複著自己的呼吸,希望自己剛才沒有露出破綻。
她摘下自己的耳飾,拿出她隨身攜帶的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將讓血液抹在手上,那裡有蘇的血液。她們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最後滴進漂亮的耳飾裡。
白色的薔薇雕案重新梁上了紅。紅與白纏綿地相擁,血色的光華在其上流轉,艾瓦重新帶上它。
她感受到了,那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溫度。
蘇·梅特勒斯,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