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隨意抹了抹手,聲音帶上幾分狠戾:“殺了他。”
阿歡盯住蔣厲的眼睛,不斷重複道:“下手殺了他。”
蔣厲的眼閉了又閉,手不住地顫抖著。
儘管很是傷人,謝南常仍是提醒道:“弱點大概是眼睛。”
這其實是謝南常猜測得出來的答案,因為對方平時最愛護眼睛。
由於待在隊伍裡,他無法常回家,便日日抱著張照片仔細看仔細瞅,時不時給隊友介紹兩句這是他爸媽,這是他弟弟,最近拿了獎學金什麼的。
而每當這個時候,他那雙眼睛就會充滿熱忱與殷切,和蔣厲的一模一樣。
甚至在當時的戰役裡,他被敵軍的槍射中。子彈從眼睛進入,直至刺穿整個頭顱。
那時候,血色浸染了他的眼簾。
他再也看不清照片裡的家人。
*
這天晚上即將結束的時候,謝南常和尤桑需要休息一下,各自靠著牆小寐。
蔣厲坐在小鹿的床頭,安靜打量著小鹿的麵具以及弧度,專注到連阿歡走近了也不知道。
阿歡坐在他旁邊,給他遞了張紙巾,示意擦擦手上的血跡。
“沒事吧?”
蔣厲搖搖頭,緩慢地擦擦手指。
看著紙巾上沾染的紅色,他道:“我不是不知道那是假的,但我隻是想再看看我哥。”
“畢竟以後就見不著了。”
再也沒有比他剛才下手的時候更難受的了。
阿歡:“你之前不是安慰我安慰得挺好的嗎?怎麼自己也成這樣了。”
“隻要人的悲歡相通,就很容易理解對方。”蔣厲輕聲說道,“這段記憶很難熬,而且我也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或許當副本結束之後,自己接收回失去的記憶,還得再痛苦一次。
阿歡垂下腦袋,長發被她隨意挽成一個丸子掛在腦後。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她已經給足時間與自己和解,這不是茜茜姐想要看到的。
茜茜姐想要看到的,是一個積極向上,樂觀又開朗的阿歡。
於是,她道:“你應該也能猜到吧,我這裡的黑影是茜茜姐。”
蔣厲聞言點點頭,繼續安靜聽著阿歡的下文。
“我出身不好,父母經常吵架,離婚後我被判給了媽媽。我媽媽自己都沒有幾個錢,卻天天出門花天酒地。我不能指望她,我得養活我自己。”
“我年齡不夠,甚至還在上學,很多工作都做不了。”
那段時間的阿歡內向又自閉,班裡的同學整天談論哪家公司新出了一款新版全息影像遊戲。
而她隻能從廢品站裡撿來四分五裂的通訊器,修修補補還能勉強打個通訊。
由於身上的錢有限,她基本上一天一頓。
要是實在沒錢就隨便找些東西湊合,連綠化帶種植的樹也曾被她扒樹皮下來啃過。
長期下來的飲食導致她嚴重營養不良,當她被無意拉進生靈副本時,也是差點餓暈在boss麵前。
但好在那時候她遇見了郭茜。郭茜很照顧她,她從郭茜身上得到了未曾擁有過的母愛。
不僅僅是生靈裡麵,現實中也是。
因為對方的救濟,阿歡的生活才有了一點起色,她甚至還想拿個獎學金什麼的送給對方。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兩個副本下來,我看出來你是一個感性的人。但這種感性並不讓人厭煩,相反還會吸引到很多人。”
阿歡逐漸消退剛才的頹廢,語氣裡帶著點笑意:“他們都很喜歡你。”
蔣厲被這一番話弄得也沒了悲傷的情緒,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郭茜也說我親和力強,還讓我多安慰安慰你。”
阿歡在剛進副本和他們相處的時候,就已經得知郭茜將她托付給謝南常他們,以及那封遺書的具體內容。
“我現在該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強,去給茜茜姐報仇。”阿歡道,一字一句皆堅定。
“行了,不再說這些了,你要來顆糖嗎?”
阿歡從虛擬背包裡掏出一個小鐵罐,裡麵裝滿了軟糖,軟糖上還包裹著一層花花綠綠的玻璃紙,看上去有一種花裡胡哨的廉價感。
她將其倒出些許到蔣厲的手掌心:“生靈裡就隻賣這種糖,雖然很廉價,但它要是變高級我也就買不起了。”
蔣厲拈起一顆,剝開糖紙放進嘴裡,細細品嘗後評價道:“工業糖精的產物。”
阿歡笑罵道:“管你工業不工業的,你在這裡就隻能吃這個,不吃還我。”
蔣厲也跟著笑,連聲求饒:“彆彆彆,以後有好東西吃也記得叫上我,悄悄的,彆被南哥發現了。”
“南哥要是發現了,不知道會有多少坑會等著我們。”
於是二者達成了友好同盟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