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無法融入正常人類的工作環境。
除了化妝刷嘩嘩的摩擦聲,整個工作室靜謐無聲,幾乎所有化妝師都在全神貫注埋頭苦乾。
手法熟練到不可思議,刷起刷落,客人的麵部逐漸顯現稚嫩的容顏雛形。
那是一張完全畫出來的麵龐,栩栩如生的柳葉眉勾出,鼻梁被脂粉重塑的筆直且挺拔,瑩潤的唇角勾著,她在微笑。
流暢的下頜線連著滑膩而粉嫩的脖頸,微微起伏。
宛若被賦予新生的雕刻模型,在脂粉的修飾填補下,逐步擬人化,直到自然的融為一體。
葉址全然沒想到,美容師在顧客的基礎之上重新捏畫了一張新的麵容!
這個客人衣服也是畫上去的,不同的是腰肢要比他那位稍細一些,肉眼可見的地方全部塗滿了一層厚厚的脂粉,看不出本來的皮膚。
按脂粉的厚度來看,這位客人化了得有三四天了。
三四天……
這位工友仿佛不知疲倦,粘膩的脂粉還在繼續鋪展,恨不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微小的細節都進行了大量的修飾打磨,移動一個部位都要接上一大罐脂粉。
葉址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在椅子上舒坦的支著額頭。
他的夜班果然是最舒適的工作。
換了個位置,圍觀另外兩位工友,手法大差不差,同樣的爭分奪秒埋頭苦乾,他仿佛個吉祥物掉落在一群有誌青年當中。
三秒後,百無聊賴的摸魚人士,看都沒看右側的客人一眼,掀開門簾準備出去逛逛。
窗外的黑夜濃如墨染,卻寂靜的像個幕布圍成的假象,房間的光線越來越弱,潔白的牆體隱匿在黑暗,夜幕降臨了。
背後刷刷的化妝聲在葉址抬手觸到門簾的同時停止。
靜默的走廊不知什麼時候變的漆黑一片,隻有兩側鮮紅的屏幕上來回滾動著:正在營業中。
一股冷意襲來,葉址掀門簾的手指輕顫。
“哢。”
“哢。“
“哢“
透過潔白簾布垂下的門縫,柔軟而蓬鬆的鮮豔毛毯上出現了一前一後兩個壓下的凹痕。
在葉址的視線範圍突兀的停住。
那是兩個非常古怪的壓痕,一深一淺,一大一小,並不是腳印。
兩個凹痕不再移動,往上淹沒在黑暗中,潔白的門簾遮擋下,葉址忽地意識到,它想要進來。
!
背後化妝刷的聲音早就停息,三道拚命乾活的身影遊魂般站起,他們站在對應單人床旁,布滿血絲的眼球狠狠凸出眼眶,咬牙盯著眼前的顧客,僵硬的垂頭在側。
葉址被冷意激的動作停滯,窸窸窣窣的動靜從右側的單人床傳來,晃動的木架聲響,一重一輕的腳步,在身後響起。
“哢。“
“哢。“
“哢。“
和走廊的頻率奇異的同步,又出現兩隻一大一下的壓痕,停在走廊儘頭的門簾前。
同時,有什麼冰涼的吐息吹過葉址的耳側。
“背過去乾什麼……我的新美容師……“
陰惻惻的尖細嗓音戲弄般在頸窩停留:“你也不喜歡我的臉嗎?“
葉址全身血液凍住般,猛地回頭。
開關刹那觸發,他的身體變的無比輕盈,周圍的景象倍速下墜,一切都變的模糊而灰暗。
鮮亮的顏色飄散褪去,眼前模糊的光影轟然炸開。
葉址一聲驚呼,狠狠的摔落在泥漿裡。
“……”
好他媽痛。
要不是身下的泥漿又冷又腥,葉址都想躺平緩會兒。
沒等踉蹌爬起來,眼尾突襲來一道速度極快的黑影,葉址想都不想立馬側身撲到一邊。
全身骨頭在劇烈衝擊下立刻叫囂著火燒火燎的疼。
葉址此刻才發現他的身體變的纖弱,不再頂著中年大叔的啤酒肚,而是少年縮小的體格,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伸出的小臂上全是深可見骨的鞭痕,火辣辣的疼痛硬生生逼的他眼眶通紅。
“還學會躲了?”
男人冷漠而渾厚的嗓音從頭頂響起。
葉址抬頭衝著男人下頜骨就是狠狠一拳。
麵前高大的身影略顯意外,似乎極輕的哼笑了下,瞬間抬手遊刃有餘的捏住葉址凶狠的小拳頭。
“……”
“……這麼不自量力的劣種,該不會腦子也有問題吧?”
葉址神智清醒著,但是一股無法控製的恐懼從心底蔓延,他渾身發抖,連被捏住的拳頭都軟成麵糊。
被男人嫌惡的甩開。
“現在知道害怕了?”
說實話,葉址都不知道要害怕什麼,但是他的小臂已經抖成了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