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的微妙。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新來的求職者。

茫茫黑霧中擁擠著密密麻麻的人頭，它們頭頂的玻璃管仿佛信號雷達，無一例外的轉向葉址。

“叮——”

仿佛寂靜的水底炸開一道悶雷，所有玻璃管被動靜吸引刷的整齊轉回去，葉址順著它們的視線，看向密密麻麻人頭的最前方。

一塊巨大的電子屏亮起，屏上刺目的猩紅字眼頻頻閃爍：“求職簡章。”

畫麵下一秒切換。

跳出一張紅白簡潔風的排名表，上麵赫然寫著：

求職者001，恐懼值***，可選擇正式工、臨時工、特殊工。

求職者002，恐懼值***，可選擇臨時工、特殊工。

求職者003，恐懼值***，可選擇特殊工。

……

求職者100，恐懼值3，可選擇特殊工。

葉址忽然意識到，在場的都是求職者，存在不可避免的競爭關係，而唯一一個正式工的空缺，隻有他可以選擇。

巨大的屏幕閃了閃，最後定格在崗位需求：

在職特殊工標了綠，顯示未招滿，在職臨時工標了黃，隻剩下一個空缺，屏幕閃了閃，葉址掀開眼皮，盯著在職正式工後緊跟著的紅色標識。

滿員。

正式工已經招滿了。

招滿了還專門提醒他可以選擇正式工？

厚重的金屬大門關閉，整個三層徹底陷入黑暗。

葉址眼睜睜的看著這群求職者，瞬間像無頭蒼蠅一樣，迷茫的遊蕩起來，它們背後或長或短的玻璃管無聲的振動，就像在搜尋什麼。

葉址的位置偏後，他憑借異於常人的夜視能力，悄無聲息的遠離人群。

“嘭！”

兩個遊蕩的求職者在葉址麵前直直撞上，振動的玻璃管嗡鳴片刻，隨即恢複正常頻率，撞上的兩人停滯幾秒，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邁開僵硬的步伐繼續往前。

然而人群中玻璃管振動的聲響越發急促，仿佛靠近了目的地一樣。

直到葉址頸後“嗡”一聲輕響，淩亂的步伐戛然而止。

所有求職者瞬間感應到什麼，齊刷刷的看向葉址的方向。

“……”

微妙的氣氛持續三秒，一根根玻璃管氣勢洶洶的壓過來。

葉址一邊後退一邊嘗試改變方向，奈何身後的人群總能精準的捕捉到他的方位，窮追不舍。

眼前是濃鬱的黑霧，葉址視線無法穿透的那種，黑暗中不知從哪冒出來一隻慘白的手臂，凶狠的抓住了他的小腿。

猝不及防被拉扯，葉址當機立斷，一個化妝刷紮過去，慘白的手臂瞬間鬆開。

左肩倏忽一痛，葉址回身，一個煞白陰森的腦袋躥上他的肩膀，鋒利的尖牙死死的咬住他的左肩，新鮮的溫熱血液湧出，嵌入血肉的尖牙嚼動著往裡啃食，那雙不屬於正常人類的死白眼珠緩慢爬上了一層細密的血絲。

葉址一拳砸開吸住他的腦袋，血肉模糊的傷口上還殘留幾顆尖牙。

“……”

無數慘白的手臂從四麵八方襲來，密密麻麻神情呆滯卻速度極快的人類腦袋爭先恐後的躥到他身上。

臃腫大叔的身體瞬間淹沒在人堆。

“唔……”

被啃咬的疼痛感似乎還停留在每一寸皮肉，葉址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又出現在巨大的電子屏幕前。

一小片微弱的昏黃亮光籠罩了他。

後頸上的玻璃管無聲折斷兩寸，透明的管壁微微泛起淺紅色，四周一片漆黑，他隻能看清電子屏上跳轉的畫麵。

一張紅白簡潔風的排名表出現：

求職者001，恐懼值***，可選擇正式工、臨時工、特殊工。

求職者002，恐懼值***，可選擇臨時工、特殊工。

求職者003，恐懼值***，可選擇特殊工。

……

求職者100，恐懼值3，可選擇特殊工。

耳邊響起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恐懼值檢測中——”

“尊貴的求職者，您的恐懼值目前排名第一，可選擇任意工作崗位，包括正式工。”

猩紅的屏幕閃了閃，跳出崗位需求：

在職特殊工：綠，未招滿。

在職臨時工：黃，空缺一。

在職正式工：紅，已招滿。

耳邊出現熟悉的機械音：“您的編號為001，祝願您——”

葉址立刻出聲打斷它走流程：“正式工要做什麼？”

“成…”

“恐懼值到底是什麼玩意？”

“功…”

葉址被氣笑了，不理他是吧？

尊貴的001求職者在機械音“入”字開口的刹那，一腳踹上巨大的電子屏。

紊亂的刺啦電流聲立刻響起，葉址是用了狠勁的，遠非正常人類的恐怖力量一拳打爆了比人還高一截的巨大屏幕。

猩紅的屏幕冒著黑煙，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漂浮到空氣中，熟悉的生理性反胃感襲來，葉址彎下腰，忍不住乾嘔。

機械音陷入卡頓，周圍一小片微弱的光亮開始閃爍。

短暫的修理過後，冰冷的機械音再次出現：“尊貴的求職者，您的編號為001，祝願您——”

“嘖。”

機械音短暫的停滯一秒。

葉址直接掛機：“愛誰誰，不乾了。”

他走出小片昏黃的光亮，果然看到一群嗷嗷待哺的玻璃管寄生蟲，它們被光亮吸引，視線整齊的釘在損毀的巨大電子屏幕上。

葉址二話不說，一個飛踢乾掉離的最近的人類腦袋。

那顆腦袋垂直砸進人堆裡，慘白的麵孔上，一雙死白的眼球還轉向屏幕亮光的方向。

詭異的是，它的四肢僵硬的掙動片刻，慢動作撐著地麵爬起來，長在背後的玻璃管無聲折斷兩寸，幾乎要縮進後頸的皮肉。

閃爍的昏黃光亮消失在即，葉址漆黑的眸眼微眯，神情若有所思，如果電子屏顯示的沒錯，那麵前至少有一百位求職者。

一鍋端不現實。

葉址靠著靈活的肢體，在人群中快速滑動，大屏幕的紅光漸漸黯淡，它們的視力有可能下一秒就恢複。

人堆中爆米花一樣時不時飛出幾個身體，它們頸後的玻璃管折斷後，繼續爬起來。

仿佛一群打不死的小強。

葉址速度越來越快，基本上被紅光吸引的所有人都被他攻擊過，屏幕的光亮眨眼間消失，葉址恰好停在人群正中央。

四麵八方的玻璃管開始振動，人群碰撞再分開，直到葉址後頸“嗡“的一聲輕響，一雙雙死白的眼珠再次包圍而來。

葉址閉上雙眼，啃咬下鑽心的疼痛感出現。

……

漫長的刑罰結束。

他又一次回到狹小的黃光保護範圍，撩開眼皮，入目依舊是那塊巨大的電子屏幕，不過巨屏正中央大剌剌顯示一道泛著黑霧的缺口。

是他踹碎的那塊。

葉址不等機械音響起，又是一腳踹翻巨大的電子屏幕。

無數腥臭的黑霧湧出，葉址三番四次折騰的腸胃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收絞起來，火燒火燎的饑餓感恰恰驗證了葉址的猜想。

第三層不像第一層第二層受店鋪保護，更像是獨立於長街中的一個空間，是距離長街最近的地方，如果可以強行破開，很可能會卷進長街，逃離美容店。

留在第三層，將麵臨無限循環的啃食，最後不明不白的被巨額恐懼值搞死，逃離第三層回到長街貌似是生路。

可葉址並不覺得一個能衍生出如此龐大恐懼池的主人，會這麼輕巧的放過闖入者。

長街熟悉的腥臭氣味，止不住的饑餓感，無法控製的身體反應，種種表明，進入長街未必會比第三層更安全。

思索片刻，葉址抬手撫過後頸，觸感溫熱，空無一物，但他清楚，上麵長了一根纖細透明的玻璃管。

他看不見，它們卻可以看見。

這群寄生蟲就在拚命的尋找這根玻璃管。

葉址回憶他衝進人群中看到的一幕，忽地斂下眸眼。

不對。

那群人類並不都是神情僵硬，眼珠泛白的模樣，有個麵孔似乎滿臉恐懼，在他衝下去的那一刹那立馬就麵無表情，僵硬的盯著他。

甚至在他一腳踢上去時，嘴角輕微的抽搐了一下。

耳邊的機械音平穩下來，流程即將走完，拖延時間不是辦法，葉址放過了那塊戰損電子屏，畢竟直接破開，也不一定是預想中的地方。

衝出黃光的刹那，葉址感應到什麼，短暫僵立在原地。

人群中傳來大麵積的玻璃管振動聲響。

後頸一聲輕鳴，寄生蟲們立刻席卷而來。

葉址並沒有像上次一樣衝入人群瘋狂攻擊，每個人類身上的玻璃管相當於無敵保護符，以他一人的力量想清乾淨並不現實。

麵前躥出無數慘白的麵孔，儘管已經打過兩次照麵，葉址仍忍不住生理性的頭皮發麻，他一邊後退一邊注視著一窩蜂湧上來的腦袋。

不是。

這個也不是。

圍上來的一圈都不是。

葉址被逼到角落，退無可退，無數的尖利牙齒嵌入骨肉，痛感卻越來越弱。

他看向眼前這一群毫無情緒波動的寄生蟲，它們的痛感神經似乎被玻璃管屏蔽，無論怎麼攻擊都不會動容半分。

圍繞的各種麵孔變的灰暗，意識也逐漸模糊，葉址任由這群人類將他爭來奪去。

似乎失去了掙紮的能力。

最後，一個瘦削的小個子麵無表情的爬進人堆中，一雙泛白的眼珠不停的抖動，似乎想要竭力看清眼前的食物。

他終於控製不住一口咬上葉址的脖頸。

“唔。”

這一口巨疼，葉址突然睜開雙眼，盯上這隻略顯瘦小的寄生蟲，一根小巧的化妝刷神不知鬼不覺的紮進它頸後。

片刻，所有攢動的人頭消失，隻剩下眼前伏趴在地的瘦小身體，它抖動的眼球僵住，麵如死灰，嗓子裡似乎還咕囔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