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許悠然仰……(1 / 2)

不動山 斟月宴春山 6789 字 11個月前

許悠然仰麵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接連歎了好幾次氣,感歎自己最近諸事不順,剛能出門,又被迫回來。

昨天回到許府後,雁書立馬請了大夫來替許悠然診治,說是扭傷了腳,休養上幾天就好。

許母簡直被她氣笑了,說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就不該放她出門。

於是,許悠然剛重獲自由不到一天 ,又被許母勒令在房間待著,再次養傷反省。

“阿然。”

許悠然聽到是九思的聲音,瞬間來了精神,連忙坐起身來朝門口看。

“九思,你又來看我了。”

許悠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她過來坐。

九思坐下後就往她身上瞧,擔心道:“你又傷到哪兒了?昨天在十字街口分開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好一個又字。

年一去山家告訴九思,說許悠然受了點傷想見她。九思剛聽到時,還有點恍惚,這話在前幾天許悠然額頭被砸的時候,不是說過一遍嗎?

結果沈與之剛好來找她,也是說許悠然的事,她才知道這人又受傷了,可能就是昨天去追沈與之發生的事。

“你看!”

許悠然伸出敷著藥的那隻腳給她看,“現在隻有一點痛了。”

九思伸出食指,點在她腳踝上包著紗布的地方,怪道:“誰讓你跑那麼快的,現在好了,安安分分地在家躺著吧。”

許悠然嗷的吃痛一聲,嚇得九思趕緊收回了手,“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嗎?”

“哈哈,我騙你的!”許悠然攤手逗她,“沒想到吧?”

“……我突然覺得,許三姑娘你不太值得我同情。”

許悠然一聽,不可置信地瞪著她,指著自己的腳,說:“我都這樣了,還不值得山二姑娘你同情一下。”

“誰叫你要去追阿沈的,那句話叫什麼來著?”九思一時想不起來。

“咎由自取?”許悠然哼了聲開始怪起她來,“你當時要是幫我拉住沈與之,我就不會追他,也就不會被束縛在這區區一張床上,是不是?”

“我幫你拉住他乾嘛?”

“我要謝他啊!”她見九思一臉疑惑,遂解釋道:“我前幾天額頭受傷,他讓我二哥轉交了一些東西和吃食給我,我吃了覺得不錯,所以就想問問,他在哪家鋪子買的。”

九思絞儘腦汁地想了想,認下了自己確實有那麼一點點的問題,做出了許悠然想看到的認錯表情,

“是,許三姑娘說得對,都怪我沒能把人給你拉住。”

“你看看,我給你帶什麼賠罪的東西來了?”

溫酒把一個食盒提了過來,打開給許悠然看。上層是一盅和昨天一樣的木瓜雪耳糖水,下層則是她前天說的獅子頭。

“糖水是阿沈讓我帶給你的,他說下午散了值,再過來看你。”

許悠然招手讓雁書把兩樣東西端出來,放在床邊的小桌上,“他讓你帶給我的?”

“他說,因為他的緣故害你受傷,內心難安,先拿這糖水給你賠個禮,讓你好好養傷;等他散值後,再來親自給你道歉。”九思轉達了沈與之的話。

許悠然收回在吃食上的視線,半靠在枕頭上,依舊是和昨天一樣的嘴硬,說:“誰要他賠禮道歉了,才不是他的緣故呢,是我自己沒站穩。”

“那你是要我給他還回去嗎?”

許悠然立馬坐直了身體,否認道:“這都是到我手上的東西了,哪有還回去的道理。”

九思會意,端起糖水盅,遞給她。

許悠然接過,拿著湯匙喝了起來。

“還有獅子頭呢?”

雁書剛才已經把那獅子頭弄成了一口大小的小塊,聞言端了過來。

九思剛想勸許悠然彆混著吃。隻見她已經夾起一塊,放進了嘴裡。

她心道算了,忽又想起還有點事沒說,“對了,我買了一些果脯飴糖,你喝藥的時候,吃上一顆就不那麼苦了。”

“還有這四本話本,是阿暄讓我帶給你的,她說這四本是她才得的,自己都還沒看過就先給你看,讓你記著點她的好。”

九思傳完話,又提醒她說:“可不要被許二哥發現了,不然阿暄該打上門來了。”

許悠然立馬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接過話本,翻看了一兩頁,笑道:“記著她的好?她就是想讓我下次搶話本的時候,讓著她。”

“對了,她人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她在家呢,她祖母剛回來,她得陪陪老人家。”

“她那祖母回來了?”許悠然不免搖頭嘖了兩聲,頗為同情道:“那她可又要做好些日子的‘大家閨秀’了。”

“大家閨秀?”

許悠然嗯了聲,同她說:“她那祖母高老夫人,是最重規矩的人了。你是不知道,她在家時,我都不太敢去找高暄。”

短短的兩句話似乎暗含了不少隱情,九思聽得糊裡糊塗,道:“我怎麼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之前見過高老夫人,她挺和善的。”

許悠然聽到這話,頓了又頓,忍了又忍,實在是想一吐為快。

“雖說背後議論彆人不禮貌,不是君子所為,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和你說。”

“高老夫人呢,一心想把高暄培養成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知書達理,最好是溫聲細語,笑不露齒;走起路來,裙角都不會飄動的那種。”

“可高暄和我一樣,哪兒是這塊料子啊。她合該同我一般,揮霍談笑,快意縱馬才對。”

九思大概聽懂了些,示意她接著說。

“其實吧,這中間也有高老夫人本就不太喜歡高暄母親的緣故。高暄母親出身武家,家裡是開鏢局的;高老夫人覺得這人配不上自己的知府兒子,自然不想自己的孫女與其母一樣。可她不往回想想,人家夫妻二人前些年共苦過來了,怎麼就不能同甘?”

“婆媳二人為了高暄兄妹的教養問題,吵了許多回。高暄為人女兒,又為人孫女者,自然不願自己母親和祖母的關係,因為自己惡化加劇。所以,高老夫人要她學的東西,是一樣不落;好在她母親開明,不曾要求或是反對她做什麼事;也好在她祖母禮佛,不常在家,不然她一天天得憋屈死。”

九思恍然,難怪她總覺得阿暄身上有些矛盾。她不似許悠然一般隨性灑脫,又不像奉元其他姑娘那樣,行走坐臥皆有度。

或許,這不能稱之為矛盾。

高暄並沒有被長輩的要求和期望束縛,她將其轉換為自己的能力和資本,再來做自己喜歡的事。

高暄仍然是她自己,搶話本、買好看衣裙、騎馬、投壺、放紙鳶、戲水……

九思沉默半晌,許悠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九思回神,搖頭,“沒事兒。”

許悠然也不多問,把話本放到了枕頭下,又拍了拍,滿意道:“就藏這吧。”

“伯母和言君姐姐呢?”九思是直接來了許悠然的院子,所以並沒有見到許母和許言君。

“我姐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母親被我氣得不行,這會兒應該在房裡休息吧。”

昨晚,許母罵了她許久,才被聞訊趕來的許言君勸走,到現在還沒來看過她。

許言君今早過來陪她吃早飯,又監督她喝了藥後才出門。

“言君姐姐這麼忙嗎?”九思問。

“對啊,我姐不僅要忙府裡瑣事,還要忙外頭的田莊鋪子。不過,她自己也喜歡這種忙碌的日子;閒的時候呢,再花點銀子讓自己更開心。”

“我二哥吧,一心紮在司獄司,每天早出晚歸的,我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她突然停了下來,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道:“這樣看來,我家隻有我能繼承我父親的衣缽了。”

九思笑說:“這樣看來,你們家隻有你不能隨心所願了。”

許悠然如茅塞頓開般長長地哦了一聲,道:“你這麼一說還真提醒我了,我二哥和我姐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結果就攔著我一個人不讓做。”

九思見她一副要去找許母說理的樣子,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可是就你的想法最為危險。”

“那……”許悠然一時語塞,九思說的這話好像也不無道理。

許悠然泄氣,將枕頭抱在懷裡,握拳打了幾下,忽地抬頭,好奇問道:“九思你呢?你有什麼喜歡但是做不了的事嗎?比如懷略大哥和宛央姐不讓你做的那種。或者曾經做過,後來想起又覺得後悔遺憾的事?”

就像她去不了邊關,和自己之前湊熱鬨受傷,卻害得年一被罰的事。

九思想後搖頭,她好像沒有什麼特彆喜歡的事,這會兒突然要她說‘但是做不了’,一時還真說不出來。

可若說起後悔遺憾的事,也不是沒有。因為每件事都有不同的選擇,等到後來的某一天,難以避免地會去回想,當時自己要是做出另一個選擇,結果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但,誰又能保證,當時若是做出了另一個選擇,不會覺得現在的選擇可能更好。

“挺好的啊,這樣的話,是不是就算你沒有後悔遺憾的事了。”

九思再次搖頭,道:“阿然,其實不是的。得之不願,願之不得才是世間常態。”

“我也有失去,有遺憾,有不甘心。在平常的某一天,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我也會想,要是重來一次就好了;可那又如何,日子還是在一天一天地過去。”

“再後來,我便想通了,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我在此處失去的,可能、也許,有一天會在另一處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