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的娘家姐姐來了信，請他們一家人去邠州參加小孫子的周歲宴。

沈母本就許久未見自家姐姐，之前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她就要張羅著去。姐姐心疼她來回折騰辛苦，勸她等到孩子周歲禮才去；到時候多留些日子，姐妹二人也好敘敘舊。

沈與之告了十日探親假，和父母同去邠州姨母家。

邠州離奉元約有二百九十裡，第二天傍晚，他們便到了姨母家。

姨母念叨了許久，可算是把人盼來了，伸手要拉自家妹妹，歡喜道：“我還說呢，你們要是再不到，我都要親自駕車去接人了。”

沈母亦是滿臉笑容，抬手回握住她，說：“姐姐還嫌我慢，你問與之，我們路上可是一點都沒耽擱。”

姨母轉看向沈與之，關心問起：“與之，姨母許久沒見你了，近來可好？在府衙做事還順利嗎？明年的殿試準備得如何了？”

“姨母，姨父安好。”沈與之恭敬地行了禮，答道：“多謝姨母掛念，一切都好。”

姨父姓孫，是個性情豪放的人。伸手虛扶了他一把，“與之，一家人不用多禮。”

沈與之頷首微笑，又同孫表哥見了禮。

孫表哥拍了拍他的肩，笑說：“許久不見，與之倒還是老樣子。”

姨母和孫姨父又同沈父寒暄。

孫表哥適時提醒道：“母親，與之他們一路舟車勞頓辛苦，我們也彆在這兒乾站著說了，先進去吧。”

姨母便安排丈夫和兒子帶沈與之父子先去客房休息，自己再和妹妹聊聊天。

沈與之又對姨母行了一禮，才跟著孫姨父走了。

姐妹二人在廊下慢慢走著，沈母問起：“姐姐最近如何？”

“我還能如何？每日操不完的心，費不完的神。 ”她出口是抱怨的話，沈母卻能聽出其中的樂意。

“啟兒呢？我這做姨祖母的，都還沒見過這孩子呢。”

啟兒便是姨母的小孫子，兩日後所辦周歲宴的小主人。

“本來是在門口一起等你們的，結果這孩子突然鬨覺，他母親隻好抱回房去哄睡了。”姨母解釋完，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是不知道，這孩子同他父親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時時都要人抱在懷裡走動，隻要一放下，不一會兒準哭。”

沈母笑了笑，理解地點點頭，感慨道：“這日子過得還真是快啊，一晃姐姐都到了含飴弄孫的時候了。”

“這話說的，像我有多老似的。”姨母嗔怪她道，想起行止有禮的沈與之，“說起來，與之今年二十有一了吧？你這做母親的，可有什麼想法？”

姨母的兒子也就是剛才那位孫表哥，隻比沈與之大了兩歲，如今孩子都一歲了。

沈母笑容依舊，“我不著急，之前問過他了，他自己心裡有數。”

姨母一聽來了興致，妹妹這話有些苗頭，趕緊追問：“這聽著像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姑娘？”

沈母臉上的笑意深了些，說：“姐姐還記不記得，你有次跟姐夫吵架，在我那兒住了一個多月的事？”

姨母自然記得，其實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次是為了兒子學業的問題，丈夫想送兒子去外地求學，她覺得孩子年紀尚小，暫時不肯。兩人多番爭執未果，她一氣之下，就帶著兒子去妹妹家住了一個多月。

“那段時間，與之不是三天兩頭的牽個小姑娘回家嗎？小姑娘一吃完瓜果點心，立馬就鬨著要回自己家，與之隻好又送她回去。姐姐還記得嗎？”

姨母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記起來了；我當時是不是還和你說過，那小姑娘的眼睛生得漂亮。”

她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

“與之喜歡那小姑娘？”

“心裡惦記著呢。”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與之他自己喜歡，你又是從小看著長大的，這是最好不過的事了。”姨母感歎完，又問起，“那打算什麼時候上門去說親？”

沈母搖搖頭，含笑道來，“與之說想再等等，我也覺得他們都還小，不著急。雖說兩個人從小感情就好，但還沒有正正經經地問過小姑娘的意思呢；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小時候說過長大要嫁給與之哥哥的話。”

姨母聽到最後，忍不住笑了，調侃道：“沒想到我們家與之這麼優秀的俊俏公子，現在還隻能算單相思呢；要是那姑娘心係旁人，可怎麼辦？”

沈母哼笑一聲，倒是不太為此事擔心的樣子，畢竟她曾聽沈與之親口說過的。

她說：“要真是如此，那沈與之自己找個地方哭去吧，我就給小姑娘備好嫁妝，替她母親送她和喜歡的人成親。”

姨母不由得失笑，“你這母親做的倒是灑脫。”

“兒孫自有兒孫福，日子怎麼過是他們自己選的；我覺得好的，他們不一定也這麼認為，所以我又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們身上，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寧。”

“好了，女夫子，我知道你是個極開明的。”

姨母指著院子裡的陳設裝飾，轉說：“後天就是周歲宴了，你快幫我瞧瞧，有沒有什麼缺的少的，我趕緊讓人買回來。”

沈母佯裝不滿，“姐姐，我連兒子的婚宴都還沒有機會操辦，你就讓我給你孫子的周歲宴出主意，你莫不是借此來嘲笑我的吧？”

“誰讓你剛才還說不著急的，我就讓你著急著急。”姨母玩笑道，見她像是要惱的模樣，又趕緊改口安撫，“好了好了，姐姐不拿你逗趣了。再說，我可是為了你好，你現在看會了這周歲宴該如何操辦，以後等你真要辦時，不就得心應手了嗎？”

沈母故意板著臉，不滿地問：“姐姐的意思是，你到時候不去幫我了？”

姨母拿她沒法，隻好連連答應，“幫，怎麼不幫，姐姐不幫你幫誰？”

沈母這才罷休。

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沈母才被自家姐姐親自送回了房間休息。

——

周歲禮當天，孫府張燈結彩，好不熱鬨。

宴客廳的正中置有一張梨木長案，上麵放抓周用的筆墨紙硯、印章、錢幣、算盤、弓、吃食、玩具、三教經書等東西。

抓周又稱試兒，人們常用這一風俗來試驗孩子，未來的誌向和喜好。

孫姨父抱著剛滿一歲的啟兒，立於長案一方。

孩子生得白胖可愛，許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兩隻小手緊緊抓住孫姨父的衣襟不放，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卻好奇地往人身上瞧。

孫姨父小心翼翼地把啟兒放到桌上，指著對麵的一堆東西，說：“乖啟兒，看那邊，過去抓一個。”

在旁圍觀這場抓周的賓客，也在出聲讓啟兒爬過去，抓東西。

“孩子，抓印章，小小黑黑的那個。”

“啟兒抓銀子，銀子。”

“小公子，抓毛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