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管家說故事很是有天分,把時間卡的極好,話音剛落沒多久,沈沅就看見了扶風榭的院門。
豐寒站在門口,見她來了便行禮道:“侯爺在書房等您。”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和從前一樣,心平氣和些少生氣,還是用以前的方子,現下侯爺已喝過藥了。”
沈沅點頭,由豐寒引著往裡走,謝勉的書房是單獨辟的一間,並不像溶月軒的書房是在主屋內隔出來的。
書房門口跪著豐淵。
沈沅略望了望,並沒有看見連玉的身影。
豐寒出聲道:“侯爺說連玉姑娘是夫人的人,不好在扶風榭內罰,已讓人綁了送去溶月軒了。”
在扶風榭內罰,哪怕隻是跪在院中,都難免教仆婢笑話她管束不好下人。
氣成這樣還顧忌著她的臉麵,沈沅抿唇,內心忐忑化為了滿心慚愧。
懷著滿臉愧色她踏入書房,剛進去兩步就見豐寒利落地關門。
沈沅:“…”她又不會跑。
書房內有軟榻,謝勉身上蓋著錦被靠坐在榻上,薄唇緊抿,麵色蒼白,一隻手不住地按著眉心。
深邃五官褪去平日裡的銳利反而添了幾分柔和,精致的桃花眼眼尾泛紅,沈沅不自覺舔舔唇,好一幅病弱美人圖。
病弱美人知她進來一言未發,沈沅明白他在等她主動交待。
略想了想措辭,沈沅坦誠道:“我沒想到她會放藥。”
“就是說除了藥以外的所有都是你默許的?”
好一幅病弱冷美人圖。
沈沅感受著周遭的冷意,試圖為自己辯解:“人心難測,我又不是神仙,我起初也無法斷定她提議送湯是為了生事。”
很好,難得收到的三盞湯還並非她的本意。
謝勉感覺剛剛喝藥壓下去的痛感在這一瞬間又反了上來。
沈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感覺謝勉好像被氣得越發頭疼了。
預感這件事再說下去謝勉可能會更加生氣,沈沅放柔了語氣問道:“豐寒不是說喝過藥了嗎?怎麼還是這麼疼?”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語氣柔和也是一樣的道理,謝勉雖生氣,還是回道:“那藥我從前喝過很多次,效力會差些。”
換個話題,沈沅自覺認錯環節便結束了,認完錯就是道歉,而道歉就得能屈能伸放下身段,於是沈沅試探道:“我幫你把發冠除了吧,應該會好受一些。”
謝勉沒說話。
沒說話就是同意了。
沈沅就近搬了個凳子坐在軟榻旁,伸手緩緩抽去銀簪,卸下銀冠,動作極輕柔地把謝勉束起的發散開。
沈沅坐得近了,她腰間香囊微苦清涼的草藥香比上次更為清晰地縈繞在謝勉的鼻尖,或許是換了些配方,這次的味道聞著教人莫名放鬆。
感覺痛意稍微緩解了些,謝勉繼續問道:“一個婢女為何值得你大費周章?”
他怎麼還停留在認錯的環節?
不過真正的原因現在還不能教謝勉知道,沈沅模糊道:“我比較喜歡捉賊拿贓。”
賊還在溶月軒綁著,謝勉幽幽道:“所以我是那個贓?”
沈沅斷然否定:“不至於不至於,你最多就是釣魚的餌”
謝勉:“…”也沒有比贓好到哪裡去。
沈沅無奈,她就說繼續這個話題謝勉可能會更生氣。
在心裡歎了口氣,沈沅自記憶中翻找出自己多年未碰的技藝,抬手,將指尖慢慢插入謝勉柔順的發間,按著幼時習得的穴位開始輕輕按揉。
這段記憶實在太過久遠,某些穴位沈沅已經不大確定,她低聲道:“要是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
感覺到她按得頗有章法,謝勉閉目,好奇道:“你為何會這個?”
繼母韓氏出身商戶,門第不顯,起初並不知如何培養世家貴女,比著彆家夫人有樣學樣給沈沅請了教習嬤嬤,卻是教的按揉製膳之類討好逢迎的本事。
後來皇後接她入宮小住,才知道韓氏之短淺,另外給她尋了教養嬤嬤才教她習的這一身風雅。
這是不光彩的往事,且繼母昔日之粗淺沈沅不便言說,便隻道:“閒來無事學的。”
好在謝勉並未深究。
略按了一會兒,謝勉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後緩緩坐起來。
沈沅不解:“你不好好休息,起來做什麼?”
謝勉平靜道:“明日各處管事來對賬,今天要全部算完。”
這個連玉但凡晚一天生事呢。
沈沅心中的愧疚猶存,看著他仍蒼白的麵色,主動道:“剩下的我來算。”
謝勉頷首,極自然地躺了回去,動作沒有絲毫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