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末,謝啟的年考成績也出來了。
謝啟對自己的成績心中有數,十分坦然,晚膳時左右看看兄嫂的臉色,覺得他們心情尚可,於是斟酌了措辭準備開口。
剛揚唇還沒來得及出聲,沈沅看他一眼,問道:“阿啟是不是準備說年考的事?”
謝啟點頭。
謝勉十分自然地製止道:“你等會吃完飯再說,我怕聽完我們就沒有食欲了。”
謝啟:“...”他的成績倒也不至於如此倒胃口。
到了那日,謝勉與沈沅按時來了青陽書院。
書院庭院內有各科的榜單,不少家長圍著或點頭或歎氣,因青陽書院招收大多為北境官宦子弟,來的也大多是官員與內眷,一見沈沅和謝勉的身影,紛紛行禮,還主動讓開空地邀請二人一起過來共閱。
謝勉和沈沅對謝啟倒數的排名十分有自信,於是婉拒,徑直進了室內,等著夫子和其他家長過來共議成績。
進了門,小童引著他們找到最後一排角落處的位置,剛一坐下,就看到裴懷遠被小童引著走向了他們隔壁的桌案,落座。
三人對視一眼:“...”
謝啟和裴懷昭不愧是難兄難弟,在成績上也是難舍難分。
“你們倆竟然是一塊來的?”裴懷遠驚訝,這種丟人的事竟然還有人願意共同分擔。
沈沅不願回想謝啟那晚的幽怨語調,於是轉移話題道:“時煙前幾日不是說她和你猜丁殼輸了,她過來?”
提起這個,裴懷遠歎口氣,無奈道:“是啊,但是今天早上她拉著我說,肚子裡孩子踢她了,她肚子疼,來不了。”
才懷胎三個多月…
沈沅目露欽佩,遺憾道:“我怎麼沒想到裝病呢。”
大難臨頭各自飛,謝勉幽幽看她一眼,“那我會請個大夫隨行,有病在馬車上治。”
沈沅自覺自己不是輕易拋下隊友的人,對謝勉的不信任頗為惱怒,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道:“笨呐你,你就不會順勢說不放心我,然後咱們讓鄭管家來嘛。”
原來她還是有同林鳥的意識的,謝勉受寵若驚。
裴懷遠恍然大悟一拍桌案,“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招呢。”
他拍的聲音頗大,前麵已陸續進來的家長都望了過來,坐在上首的年邁夫子不苟言笑,嚴肅道:“這位家長,不要無故喧嘩。”
裴懷遠悻悻收回手。
坐在他一旁的謝勉和沈沅被夫子的目光掃過,立刻正襟危坐和裴懷遠劃清界限,十分像上課私語被先生抓住心虛的樣子。
不管年齡官職地位如何,進了書院見了夫子,總有種莫名的恐懼。
門外的啟課鐘敲響,家長們都已坐定,小書童發下學子們的答卷,夫子讓各位家長先自己看看。
卷子是禮書數三門,有些份量,彆的家長紛紛仔細翻閱,有的滿臉欣賞,有的滿臉困惑,有的凝眉不語。
沈沅謝勉則百無聊賴。
無他,謝啟的答卷頗為空蕩,隻怕其餘學生的草稿紙都比他的答卷要豐富一些。
由於不想讓自己在一眾看答卷的家長當中太過突出,他們二人還得裝作看得認真的模樣,不時還對著謝啟僅寫的兩道題拿手指點點,表現自己在仔細閱卷。
但實在太無聊,沈沅偷偷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前排的家長大多都是夫妻二人共來,滿臉驕傲,最後兩排,也就她和謝勉是一塊來的。
察覺到夫子的目光在室內梭巡,沈沅低頭,把手上的禮課卷子同謝勉的數課卷子換了,繼續認真看。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夫子清清嗓音,先是長篇大論一番學習之重要性,再是重點稱讚幾位成績優異的學子,而後又是把進步退步明顯的學子情況說上一說。
聽學習重要性這一環節的時候,謝勉就感覺自己要困了,偏頭望一眼沈沅,沈沅不知何時拿上了謝啟案上的筆墨,就地取材在謝啟空白的答卷上寫寫畫畫。
其他家長也有動筆的,都是在記錄夫子的語錄,隻是謝啟桌上並無白紙,沈沅隻好寫在他答卷上。
反正他那答卷也與白紙無異。
她提筆落字麵容沉靜,謝勉不由得自省,是不是自己對待謝啟的學業太不莊重。
正反思著,沈沅把卷子輕輕推至他麵前,謝勉凝眸一看,一手清麗的簪花小楷,寫著:
我還能不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不知道把孩子送這來乾嘛。
謝勉:“…”是他還不夠了解她。
不過他亦深有所感,接過沈沅手中的筆,提腕寫道:
怪道阿啟不愛讀書,夫子說話確實令人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