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小阿氏。”即使過去很多年,紀念依舊能一眼認出,這是當年對寧若接近瘋狂暗戀的小學弟,藍端。
原來阿氏認識木憶卿,所以每次看她才是那種心痛而又無奈的眼神。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比看著自己深愛的人身處深淵,用背對著你更加難受。
痛苦的又何止是深淵深處的人,想要拯救,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連自甘墮落的勇氣都沒有。
“師父,您趕快回來吧,我找不到她了。”阿氏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
“彆慌,多在小鎮上找找。”
不知為何,他們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預感,木憶卿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山根的大腦中浮現亂七八糟的想法,作為警察,對嫌疑人出現了不該有的關心,亂了分寸。
但如今的木憶卿讓他不得不回想起當年的自己,若是沒有立夏,他或許早就已經去了另一個地方。
“師父,我真的找不到他了。”
阿氏打了山根的電話,接通後,山根告訴他去小鎮最高的建築物。
山根有一種預感,上一次木憶卿在天涯鎮重新走了一遍她過去的路,這像是某一種告彆儀式。
想到此處,車不自覺地開快了。
這時手機信息響了,山根的手機沒有廣告推銷,信息響,多半是有人發信息進來。
他放緩車速,掏出手機打開未讀信息,是一個陌生號碼。
山根皺了皺眉。
山根警官,你好,我是木憶卿……
山根將信息往下按,一直按一直按,這像一片沒有儘頭與結尾的故事。
夕陽將整座小鎮映紅,夜幕降臨,天就要黑了。
木憶卿穿著一身藍色的裙子,緩步從公用電話亭走出,今日,他沒有騎單車,空手而來。
路邊的薔薇花已凋謝大半,隻有幾朵枯花粘在上麵,地麵的花瓣被掃得乾乾淨淨。
失魂落魄的人如行屍走肉,兩眼無神,搖搖晃晃在人行道上走著。
山根驅車前行,他已經超速了。
山根警官,你好,我是木憶卿,也叫寧若。
如你所猜,我就是你辛辛苦苦想要繩之以法的凶手。
我要給你講個故事,故事很長,得需要你花點時間來聽。
這得從十七歲說起。
說來也奇怪,有些記憶像一個缺口,被大風吹散,還是被時間腐蝕爛掉,我仿佛不記得了。
不記得我與蕭早相識,相知,惺惺相惜的那一部分。
而這一部分,關於一個人,木京。
如今,想起來,關於他,我就像站在一座高山,對麵的高山在一片大霧裡,一片潮濕,明明知道他是山,又什麼都看不見。
我更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明明曉得自己站在對麵。
我們相識於十七歲末,對於現在來講,那時我們都像孩子,還是孩子,說來也好笑,我們好像從不把自己當孩子,卻又幼稚地做著孩子氣的事。
事事都帶有情緒,脾氣臭,當然,木京不是,那時我覺得他,像大人,換做現在,我依舊這樣覺得。
可我怎麼忘記了呢,他和我一樣,才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我們都是孩子。
關於蕭早,她說,十七時,我像她的摯友,懂事地安撫她失戀的情緒。
我才十七歲。我連與她變成自由的過程都是一片空白。他那麼快喜歡上了木京,木京那時,像一個小混混,流氓,我厭惡他,極度厭惡,這讓自己不曾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
或許,一開始。
又或許,從未。
我不了解我,我想,除了木京,我最不了解我。
人真是奇怪的東西,總是想要牢牢抓住失去的東西。
蕭早愛上了當時喜歡我的木京,而我始終堅持,還在暗戀初中時的李本初。
李本初,你們都叫他阿全。
的確,我無法將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和如今的人相比,那時情竇初開,而如今用慘不忍睹形容,最為合適不過了。
但總歸,我們歸為了陌生人,情竇初開的那一往情深,跟著時間,消失殆儘。
又或許,木京的出現,才知道那一往情深像河堤裡的水,早已被衝走。
人生遇見誰是緣分,能夠留得住誰卻是命。
如果運氣好點,愛過的人在世界某一個角落,娶妻生子,平安健康,已是最大幸福。
如果運氣不好,有一天,許多事還未說清楚的曾經的我們,背著遺憾,在突降的一場大雪裡,在一陣風裡,變成了黃土裡的一粒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