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枚打這四天來終於頭一次下了床，隻覺得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幾乎連路都不會走了。她支撐著抖抖嗦嗦地站到鏡子前，看向裡麵異常陌生的自己，直感到像是看見了另外一個人，那是她從前隻在電視上見過的僵屍：紅眼睛、尖獠牙，白到發青的皮膚，和像被掏空了一般的空洞目光。

枚使勁搖搖頭，用力趕走這讓她有些生畏的想法，接著抬起手胡亂揉搓上自己一張耷拉的麵孔，長長歎出一口氣。

“無論如何，今天總得想辦法出門吧……”

忽然憑空響起兩聲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枚，你起來了嗎？”仁隔著門輕聲問道。

“嗯，進來吧……”

仁於是緩緩地推門進入，乍一見枚這副模樣，不由得當場愣住，他頓時聯想到了一塊兒被遺忘在陽光下，因受到暴曬而乾癟的海綿。

“枚……天哪，你這樣看起來簡直就像……”

“僵屍，我知道。”

枚虛弱地抬起手，示意他住口。仁立刻抿上唇，乖巧地點點頭，再抬頭看她，眼裡掛上了滿滿的擔憂。

“今天，真的沒問題嗎？”他有些猶豫地開口。

枚無力地垂下眼，點了點頭，接著緩緩轉過身，看著鏡子裡映照著的自己，似有若無地歎出一口氣。

“沒問題。不過，可不能就這樣出門，稍微……掩飾一下吧。”

這麼想著，她胡亂為自己撲上了腮紅唇彩，又找出一副厚厚的墨鏡來架到鼻子上，遮住那火一般紅色的眼睛，勉強像是個正常人類了。但還剩下最後一個、也是最不容忽視的一個問題：這無處不在的、該死的香氣。

“如果一切的根源在於我這敏銳得過了頭的嗅覺，那麼隻要想辦法拿什麼東西遮蓋住它，就好了吧……”

她找出一瓶香水來，做實驗一般，在麵前噴了噴。伴隨著濃烈的香氣迸散開來，一直盤踞於她腦海的血香味確實是動搖了，但隻有一瞬。當她漸漸習慣這香水味後，來自四麵八方的帶著血氣的無形觸手重又圍繞在了她身邊，肆意地勾引起她來。

“沒辦法。沒時間了，也隻能這樣了……”

她左右揮動起香水瓶，將自己從上至下地噴了個遍，接著伸手拉上仁就往外走，不料一出門就被台階絆了個跟頭。

這對枚原本就堪憂的身體狀況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她隻得佝僂著身子，垂下手，像個老太太那樣一步一步地挪起步子，才不至於再次跌倒。以這樣滑稽的姿勢行走在早高峰的人流中，加上她一身奇妙的香味，枚成功地吸引了過往每一個行人的目光。

“我說……枚，不如我們還是回去吧。”

處於眾多打量的目光之下，仁顯得有些不自在。

“這不是才剛出門麼，怎麼就回去了？”枚微微喘起了氣。

“我是說……回城堡。”他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枚，輕聲道出這麼一句。

“哦。”枚一時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行，回去吧。”

“明天？”

“嗯。”

仁會意，點點頭。這時像忽然想起什麼一般，他終於勉強鼓起勇氣，想問出那個令他好奇許久的問題。

“對了。枚，我想問問，那個……你是不是、是不是喜、喜……”

“什麼？”枚奇怪。

“呃……算了，沒什麼。”

仁尷尬一笑，轉眼垂下了頭。

“看樣子，連枚自己也都還不清楚呢……算了，大概即便我問了也改變不了什麼。畢竟……一切都將結束了，明天。”

這麼想著，他到底還是沒有問出那個問題。

“枚！雪仁！這裡！”

校門口，小夕正等著迎接枚，這時遠遠一見到他們的身影，她就揮舞起雙手，招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