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同學。”劉擇木熱情地向新同桌打招呼時，林木木正忙著收拾亂糟糟的桌子，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胡亂地應了一聲“嗯。”劉擇木對這新同桌的敷衍倒也不以為意，笑笑又跟周圍其他熟人談天談地了。林木木蹲在地上，來回倒換著桌子上椅子上的一堆堆教科書和參考資料，心裡暗暗發牢騷：老班也真是折騰人，就是不讓搬桌子，隻能來回來去搬書，麻煩死了！還有，這位子之前誰坐的啊？！垃圾滯留站啊？！怎麼這麼臟啊？！

人一著急，反應也慢半拍，林木木正伸著頭探著身子擦桌鬥裡的積灰和漏出來的筆油，猛地一抬頭，一聲悶響響徹雲霄，餘音仿佛還在腦子裡繞梁。劉擇木以為是自己桌子上的籃球掉地上了，扭過來身子就要撿。回頭就看見林木木抱著頭蹲在地上，臉被憋得通紅。再看看自己桌上的籃球，端端正正地待著呢。劉同學趕緊關心新同桌，“你沒事兒吧？”林木木委委屈屈地抬頭，還冒著酸淚的眼睛正好對上劉擇木的目光，初秋的日落帶著昏黃的光束照進兩個人的眼眸裡。那一刻，縱使隔著林木木厚厚的鏡片，劉擇木也好像在她淚汪汪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

“唔……沒事兒，就不小心磕了一下”林木木揉著腦袋，悶著聲說。劉擇木看了看她腦袋，又拿手揉了揉她磕的地方。“斯—”林木木吃痛低聲哼唧著。“還行，沒事兒，沒腫，一會兒就好了。”“你說，你叫林木木，怎麼還真這麼木啊。收拾個桌子，還把頭磕了。”林木木疼勁兒還沒過，懶得搭理他。劉擇木看著林木木收拾出來的垃圾：碎渣殘留的零食袋、壓癟的牛奶盒、攢成團的手紙、用過的筆芯、漏油的破筆、打滿草稿的廢紙、還有不及格皺得像老人臉的卷子……劉擇木挑揀了一張稍微乾淨點兒的廢紙，一隻手揉成團，轉身看準一個方位就是砸。“老唐，你有點兒公德心行不？在班裡就開垃圾站啊。”被砸的老唐回過臉來，自知理虧，悻悻地衝著劉擇木說：“劉哥，忘了忘了，真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一會兒換完座位打球去啊。”劉擇木瞥了他一眼，擺擺手，又轉過身來，看看林木木，看看垃圾，起身長腿一邁，跨過一眾箱子和書，去門後邊拿掃帚和簸箕。

“喏，躲開。”劉擇木右手拿著掃帚，左手拿著簸箕，站在林木木身後。林木木以為他要打掃他自己的位置，隻得站起身來讓他，卻看見他正在掃自己收拾出來的一片狼藉。林木木不好意思，隻能開口：“謝謝。你都收拾完了？”劉擇木手裡忙著收拾，嘴上應著，“本人長得帥性格好，老班舍不得看不見我，有幸在這安營紮寨倆月了。”林木木啞然。老班調座位的套路她多少知道一點兒，調皮搗蛋的放在眼皮子底下，話癆說個沒完的配個小啞巴，上課呼呼大睡的放在窗邊上……這……劉同學好巧不巧，占了這頭榜上的兩條，還在這風水寶地呆了倆月。對，林木木就是那小啞巴，人工綠化帶，專門吸收噪音汙染。也可見是林木木之前發揮的功效還不錯，一路晉升，被老班重任到這個頂級話癆旁邊。“自己也算是沾光，這麼高的個子能坐到這麼前麵。”正想著，劉擇木又轉過身來，歪著頭，提了提雙手，盯著林木木，“勞駕您讓讓？木木同學？”“哦……好……”林木木回過神來，趕緊往旁邊退一步。劉擇木笑了笑，搖搖頭，側身走出去。

咚——咚——教導主任黑著長臉，右手拿著卷起來厚厚的校報在門上擊打。“整個樓道就你們班最吵！用嘴換座位啊！”一瞬間，時間凝固，動作定格，隻有傍晚的風輕輕地吹，黃昏的光慢慢地退。不對，還有一個白衣少年，高高瘦瘦的，低著頭，嘴角噙著笑意，兩隻手來回拍撣著灰塵，從門後邊走了出來。“劉擇木！你不在位子上好好呆著！亂逛什麼！”“老師，我可沒說話，我正在往位子上走呢，您看。”說著，劉擇木就走到了林木木身邊。林木木還因為剛才主任的話自感愧疚，要不是幫自己收拾，劉擇木也不會被主任說亂逛，這會兒正低著頭內疚愣神呢。“那個女生！站著乾嘛！趕緊坐好！”林木木還沒反應過來，仍舊垂著頭，直愣愣地傻站著。林木木一米七的大個子此時在大家都坐好的班級裡更顯突兀。“同桌，坐會兒唄，站著挺累的。”劉擇木兩手插兜，微微彎著腰，側著頭，聲音被他壓得低低的，隨著溫熱的氣息送進林木木耳朵裡。林木木心猛地一震，耳朵帶著臉頰噌地一下紅透了，好像熱得要熟了一樣，手腳卻頓時冰涼。“嗯……好……”林木木木訥地移動著，又機械地坐下。劉擇木骨節分明青筋明顯的大手在林木木臉前上下晃悠，“磕傻了？怎麼臉這麼紅？應該沒事兒啊？”說著作勢又要揉林木木的頭。林木木這下可算是反應過來了，趕緊側過身偏過頭去，隨便應著，“沒事兒，熱的。”“都什麼天氣了，也不熱啊。”劉擇木自顧自的嘟囔著。林木木摸摸頭，又突然停了手，臉和耳朵更紅也更燒得慌了，“昨天好像……沒洗頭……？？！！他剛才……”想著，頭更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