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慕皓那離開之後,洛鳶並沒有想象之中的輕鬆,顛覆皇權,自古以來都是國度存亡的大事,並非一言一語便能敲定。
尤其是其中的禮製與道義,君非良君,這是億國臣子明眼裡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但總有人看重血統,看重禮製。慕皓想奪權,若沒有合適的理由,那便是篡位,便是大逆不道之事。
史官幾筆一寫,慕皓都不知要被這後世唾罵多久。
再其次,就是製定萬無一失的計劃了,將軍府自然是支持,但也不可衝在太前麵,這世上事本沒什麼定然成功的保證,洛鳶不能讓原主父母來冒這個險。
除此,還有慕皓自己這些年拉攏和培養的勢力。慕皓是聰明人,從他意識到君不可靠時,就已經開始為自己的以後而謀劃,這許久的積累,未必不是一個可觀的數目,所以想要悄無聲息的將君滅口並非難事。
但即便開始的順遂,到了結尾,也必然會有一個相當大的阻礙,要知道,這億國可是有名正言順的太子,且君也永不可能將這傳位詔書換上慕皓的名字。
君身負罪孽,洛鳶可以為了億國的平安將其除之而後快,可這位太子洛鳶上次也見過,身居高位,對皇權似乎並不在意,說起來也是無功無過,又怎能輕易抹殺呢,若是嗜血到這個程度,她與反派又有何區彆。
這倒是棘手了。
但以慕皓的考慮來說,極有可能將一切危害他地位的人殺滅乾淨。
洛鳶有些想不明白,因為她來自異世,所以很多事確實很難帶入,比如對於性命的重視,但好在她會習慣性的反思自己,就比如現在。
洛鳶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仁慈了,皇權更替本就是一陣血雨腥風,君的冷漠,手足的欺辱,才造就了如今的慕皓,有因才有果,這也許是慕皓需要來決斷的,而並非她作為旁觀人的認知。
想到這,洛鳶不免輕歎幾聲,厚遮的雲層將那月擋得死死,透不出一絲光來,洛鳶平躺臥房之中,不禁向上伸出手來,她來回變換的並指,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
終於,她還是說服了自己。
這說到底,終究是王室的事,慕皓是受過折辱,但也並非嗜血好殺之人,若那太子卻是不曾做什麼,又不一味阻攔,慕皓也不會狠心至此。
洛鳶現在所需要顧慮的,是將軍府的安危,以及億國的存亡。
想明白主次順序,洛鳶的心,倒是平靜了許多,不過對於這整件事,她還有最後一個顧及之處。
並非太子,相比之慕恪,她那位妹妹才是個厲害角色。
慕畫有野心,有頭腦,同時也珍視自己的所擁有的一切,隻要她在,便會傾其所有穩住她母親的尊容與哥哥的地位。洛鳶毫不懷疑,即便慕恪主動放棄皇位的爭奪,慕畫也決計不會如此輕易順從哥哥的懦弱。
她能比得過慕畫嗎?
洛鳶不敢確信。
但,那又怎樣呢。
無論如何,她都會拚儘所有,護住原主以及她所珍視的一切。
……
在慕皓那有了初步的試探之後,洛鳶便開始想著究竟該如何告知原主父母,這麼大的事,她先斬後奏,雖說很是了解原主父母的為人,也大抵覺著他們不會拒絕,可未曾坦白,總是惴惴不安。
端坐正堂之中,難得三人都麵露凝色。
洛河甚至不曾更換朝服,便被自己那向來嬌弱的閨女連拖帶拽的帶到了這裡,洛鳶坐的端正,在這無聲的靜默之中,她終是偏移了視線,若無其事的喝起了茶水。
“鳶鳶,你,剛才說的話,阿娘或許是聽錯些什麼,要不,你再說一遍?”楊言遲遲沒緩過神,猶猶豫豫的詢問開口。
話是一字不落的聽進去了,可對於女兒所訴說的內容,她卻很是恍惚。
而洛河聽罷,卻輕搖著頭,擺了擺手。
“鳶鳶,不必再說了。”他正正神色,又把視線向楊言送去,“鳶鳶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相顧無言,兩廂靜默。愈發讓人揣摩不透兩人的態度。
緊接著,洛河撫平朝服,板正的將那官帽摘下,一改平日裡對於女兒的隨和,反倒異常的嚴肅。
麵對難得黑臉的老父親,洛鳶下意識的便抓了抓袖邊,雖然她從未設想原主父母的拒絕,但這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的事情。
低垂的頭下,洛鳶笑的有些勉強。
“鳶鳶。”洛河忽而又喚她了一聲,洛鳶隨之抬眼看去,她瞧著依舊冷靜,將那點不安掩飾的很好。
她是極緊張的,否則,不至於慌了神,反倒削弱了自己的偽裝,此刻的她,倒真是瞧不出一點原主的影子來。
但洛河和楊言仿佛完全沒有看出來一般,甚至連一絲懷疑也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