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幻境(二)(1 / 2)

她托起男孩瘦骨嶙峋的身軀,本能的將他緊緊擁在懷裡,她默哀,同時她也悲痛,眼珠宛如線串滑落半空,她哭的悄無聲息,又令人愴動不已。

體溫在流逝,而肢體愈發僵硬了起來,她擁的那般用力,似乎是想挽回什麼,但一切儘是徒然。

對於男子來說,洛鳶的體型隻能算作瘦小,以至於站在寒影麵前,每每都得俯視著他,儘管反派算不得多麼健壯。

而此刻,他被擁在洛鳶的懷裡,卻鮮少的感覺出了對方這人身上所湧現安全感,滴滴淚水滑落他的發端,而炙熱的體溫也源源不斷的傳來,訴說著這個場景的不真實。

不得不承認,反派很貪戀此刻的溫暖。

儘管他明白這傷悲並不算什麼。

從前也並非沒有人同情他的可憐,對他施以援手,但後來呢,一旦觸及自身的利益,也往往棄之他如敝履,甚至能坦然的將之前對他的好當作後麵交換利益的籌碼。

他早就不相信任何人了。

默默品味著眼前人的痛苦,他將此當作一場戲劇,隻求片刻的愉悅。

良久,洛鳶渾渾噩噩的起了身,她依舊將反派緊緊摟在懷裡,遲遲不曾丟下,神情落寞,神思混沌,她知道李牧傷得不算重,於是便輕推著將他喚醒。

“小家夥,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她問,竭力顯出幾分撫慰。

而李牧剛及轉醒之時,腦海裡還是一片迷茫,但直到他看見寒影的身影,又霎時轉而清朗。

小哥哥緊閉著雙眼,好像睡著了,可麵色那麼蒼白,他看著,又有些害怕。

他沒回洛鳶的問題,反而問出了心中所想,“哥哥,他,他是怎麼了。”他小心翼翼的說,剛剛那頓打直到現在都讓他心有餘悸。

眼裡閃過一抹不安,但她卻無比的清楚自己此刻該說什麼,“哥哥有些累,睡著了,小家夥,我先送你回家吧。”

李牧看了眼寒影,又看了看洛鳶,他似乎想印證些什麼,可他還太小,洛鳶那和善的麵容早已掃去他心中的陰鷙,他應了聲,在洛鳶的攙扶下勉強站起。

洛鳶抱著反派,又牽起李牧,一同走出了象征著不堪過往的陰暗小巷。

這是李牧童年記憶裡不可磨滅的一環,而最後見證那個魔族死亡的,並非旁人,而是幽幽轉醒的自己。

沒人將他帶出小巷,他也不懂死亡的含義,哥哥那幽深的瞳孔一直在看著自己,似乎在譴責他的懦弱與無能,他不敢離開,也不想扔哥哥一人在這,所以他便埋著臉一直蹲坐在哥哥身旁,不知天昏地暗,時間流逝。

父母找了他兩天,最後才將昏迷的他帶出小巷,他一醒來便急著尋找哥哥的身影,父母對此閉口不談,可最後,他還是在不經意間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自此之後,時時夢魘,從未停滯。

他的所有童稚仿佛都留在了那一刻,再不伴他往前走一步。

可在這個幻境裡,卻有一個算不上寬厚卻十分溫暖的手牽起了他,將他緩緩帶出了這場伴隨一身的噩夢。

在黑暗裡呆久了,所以眼前的光暈便顯得那般刺眼可怕,洛鳶察覺了李牧的不安,於是輕輕掩住他的視線,她說,“不要怕,我們一起出去。”

帶著幾分哽咽,但此時此刻,李牧卻全然關注不到了,直到被這陽光所籠罩,眼瞧著滿目的車水馬龍,他才忽而意識到,他真的走出來了。

小小的身軀之後又仿佛站立起一個蒼老的背影,他瑟縮著,終於將那些從前隱忍的淚水滑落。

李牧的父母就站在巷外將他接走,可洛鳶的步伐,卻並未為此一事停滯。

緊抱著反派,她要為他,尋一個歸處。

她勇敢的走著,直到外麵那些喧囂如一場夢影泡沫消失,腳下的路,和眼前的景都化作虛幻的白光,沒有儘頭,也找不到歸路。

她懷抱著寒影,沒有絲毫的害怕,隻是義無反顧的往前去。

沒有記憶,但本能卻驅使著她,一定要帶著反派一起走出這場噩夢。

寒影敏感而又脆弱,幼年失家,他顛沛流離,趟過千山萬水,故而看儘了這世間的腐爛與不堪,他不相信任何人無緣無故的善意,卻又渴望著那麼一點溫暖。

這是惡種的引導,也是他的命數。

所以洛鳶出現的那一刻,他也並未被此打動,以甚至於厭惡,反感。

尤其是他能體會出洛鳶的接近帶著幾分目的,即便那目的也許並不包含惡意。

但此刻,感受著洛鳶的力量與溫度,惡種的力量卻還是緩緩消退,眼底的暴虐在消逝,片刻清明,又反複掙紮。

沒人能理解他這種對於溫情的渴望,以致於旁人施舍出一星半點,他都會失控沉淪。

如若這場幻境裡沒有洛鳶的出現,他本該順利成章的將李牧同化為他的傀儡。但從被擁進這個懷抱開始,他就失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