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七月流火,晚風帶著些秋季的寒意,吹到裸露的傷口上宛如刀片割裂。
桃襄悄聲接近緊鎖的柴房,空蕩蕩的破屋中蜷縮著那個少年。桃襄找了好久可終於找到,天邊都已經泛白。
他閉上眼睛,再睜眼時已經是小狗視角。
小狗身軀嬌小輕盈,從破損的牆壁缺口處鑽了進去,見少年身上的傷口將爛衣服和皮肉黏在了一起,觸目驚心,血腥味極重。
小狗敏銳的嗅覺讓桃襄小聲地“嗚”了一聲,再跑去看李春遊的正臉,原本俊美白皙的麵容此刻沾上了許多灰塵泥土,想必是被人踢踹時所導致。
濃黑的劍眉此刻皺成了一個疙瘩,眉睫也在不安地扇動,身上疼得痙攣,一會兒一個抽搐。
桃襄繞著他走了幾圈檢查了一番,好在沒像他父親說的那樣“吃他的肉。”
不過這幅慘樣兒……
他心疼地想著,跟被吃了塊肉也沒啥區彆了。
隻可惜他的金手指不包括醫療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隻能等他自己愈合。桃襄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狗爪子變出一隻葡萄糖,再插上吸管抵到他嘴邊。
乾澀發苦的口腔被灌入一股冰涼清甜的糖水,李春遊在噩夢中也舒服了不少,不一會兒又被桃襄灌進去了營養粥等流食。
他變回了人,脫下自己的穿書專用的鐳射服外套蓋在李春遊身上,自己穿著黑色背心用淨水沾手一點點洗乾淨他的臉龐。
桃襄覺得有些奇怪,為何李春遊冒著被打死的風險也要救自己?
按理說饑荒時代都可以易子而食,難不成這李春遊當真是個愛狗之人?
“真奇怪。”他小聲嘀咕了一句,擦掉少年臉上最後一塊兒血汙,在朦朧的晨光下宛如一塊玉玨。
“但還是謝謝你。”桃襄披回風衣,莞爾一笑,又變成了肥嘟嘟的小土狗。他不舍地用鼻尖嗅了嗅李春遊的手指,轉身而去。
桃襄尋了塊兒依山傍水的寶地,自己動手搭建了間簡易的柴房,又變出些饅頭去集市上換錢。
此年大災,糧食少得可憐。於是他就用最普通的白麵饅頭從富商那裡換了顆夜明珠,又把夜明珠賣了換了幾件古裝和生活用品,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銅鏡一照,桃襄又對著臭美。
桃木簪子搭配著灰白色道袍,或是全黑邊條豔紅的武裝,什麼衣服穿得都好看。隻不過這本書中正值旱災,自然也買不到什麼好料子做成的衣服,穿成這樣桃襄已經很滿足了。
“這衣服真好看,就是沒有狗狗樣式。”桃襄無奈地開了句玩笑,看著自己又從俊俏青年變回毛茸茸的小笨狗。
這小短腿,可真肉嘟嘟。
因為不敢一下變出太多食物,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目前沒有攢下多少人形的時間。
這段時間桃襄逛來逛去,大致猜到了金手指的作用——讓這個世界擺脫饑荒。
可實行起來是一件難事兒。
小土狗躺在比他還大的果凍上,晃來晃去微微閉眼思索。
除非是把他一輩子留在這裡給大家造吃的,否則無論變出多少食物,總有大家吃完的一天。而且貿然出現很多食物會造成經濟上的問題,嚴重會導致這個國家經濟亂套。
所以從根源便是解決這場旱災。
然而這些對於小土狗來說太複雜,小土狗目前隻想睡覺。
悠閒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桃襄不可能真的看著大家挨餓什麼也不做。
他會不定時地變出些饅頭花卷和肉包子之類的送給孩童老頭,越深入了解下去他心中鬱結越深。
這個國家的某些重災區,路有餓殍,白骨露野。
桃襄歎了口氣,兩隻爪子掐著石塊兒變出一堆饅頭,放在路中央後火速離去。
肥嘟嘟的身子也瘦了些,毛發變得灰蒙蒙,小尾巴一搖一搖。正當桃襄準備下河洗洗毛時,一雙溫暖粗糙的大手從後麵撈起他,像綁架似的跑走。
桃襄反射性地咬向那隻手,無奈乳牙咬不破皮,但這人還是倒吸了口涼氣,抱怨似道:“上次這位置還痛著呢。”
這聲音是李春遊!
桃襄還未仰頭,他就被李春遊抱著驀然丟進冰涼的河水中。
“嗷嗚!”桃襄發飆罵道神經病,但現在他的罵聲毫無殺傷力,充其量隻是小土狗撒嬌的哼哼罷了。
說實話現在不冷,午後的陽光灑在河麵,金燦燦的水紋似鍍了金一般,波光粼粼閃人眼。
“終於找到你了!”少年嗓音沙啞,笑出了兩個小小的虎牙,從水中把他舉起來。
“這段時間我都在找你,”李春遊把他抱在麵前,忽視了小土狗齜牙咧嘴的抗議,濕發被隨意撥在耳後,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如墨畫似的眉眼有種少年特有的英俊,而桃襄怎麼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的……深情?
桃襄:“汪汪汪!嗷嗷!”
放我下來啊笨蛋!
李春遊的眸中好似閃過一抹悲傷。
電光石火間,他親上了小土狗濕漉漉的焦糖耳朵。
桃襄“啊嗚”一聲給了這神經病一耳光,巧克力色的肉墊拍打著水麵瘋狂遊走。
李春遊輕笑一聲,兩三步捉他上岸,將胡亂掙紮的桃襄用乾淨衣物包裹著,直至將他包成個雞肉卷樣子!
“還想跑到哪去?我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