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天昏地暗就像是一場噩夢,烏雲散去,暖陽高懸,恢複了風輕雲淡。
可就在大家還沒來得及慶祝時,其中一個臉有胎記的漢子連滾帶爬地衝進人堆兒放聲大哭,堂堂男兒被嚇得宛如三歲孩童。
然而他不是唯一被嚇哭的,心理素質好的陰沉著臉不說話,心理素質不好的上岸直接吐了一地,膽汁都要被吐得一乾二淨。
李春遊濕漉漉地被桃襄拉上岸,整個人陰鬱得可怕,眼眸變得渙散暗紅,麵色慘白得如同石灰。
“你還好嗎?”桃襄連忙給他把脈。
李春遊俯下身緊緊抱著他,嘴唇一張一合,輕聲吐出兩個字:“彆看。”
“啊——”
忽然間梅梅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尿了一褲子,指著水底顫抖道:“好多骨頭!”
桃襄瞳孔驟縮。
江水清澈見底,在周圍的苔蘚陰沉下宛如一塊兒綠瑪瑙。
而綠瑪瑙中央的沙泥,似化石般鑲嵌著無數人骨。
人骨還保留著他生前的姿態,有時是手牽著手,有時是分散兩邊遙遙相望。可不管哪種,已經足夠讓人驚心動魄。
桃襄掃視一眼頭顱骨,竟整整有二十個。
他似如雷擊中,腦海中失去了思考,身體也僵硬得動都動不了。
李春遊終於撐不住,跑去樹下乾嘔起來。
“俺滴親娘誒,恁都不曉得多嚇人誒!”胎記漢子一把鼻涕一把淚,雙手抱著香噴噴的豆沙包啃:“俺們下去哈,本來可以互相看到對方。誰知一夥子都撒子看不見了,就像瞎了一般,嚇死人了嗚嗚嗚。”
“但神奇滴是,俺竟然沒有覺得呼吸不上來,就跟水下能呼吸一樣撒,不曉得他們是不是這樣滴。”
其他人紛紛點頭。
桃襄又給每個下水的人分了個酸菜豆乾包,胎記漢子旁邊的小個子男人接著講:“然後哈,我們就胡亂遊,但也搞不清方向。忽然我腳趾好像被石頭磕了一下,朝下一看,好家夥!白森森的骨頭!”
村長慢吞吞道:“這些骨頭我們之前怎麼沒見過……”
“對啊!俺還沒說更玄乎的地方!”胎記男人跟說相聲似的拍案而起:“咱之前都沒見過是吧,俺們看到這骨頭也都被嚇得冒泡泡出來了,但你們都瞧見了撒,這玩意跟那啥似的自己浮在了泥土上!”
李春遊狀態一直不太好,就裹著被子歪頭靠在桃襄身上,閉目養神不發言。
桃襄心疼地暖著他的手。
這群漢子應該沒有撒謊,他們的所見所聞實在詭異,就跟遊戲中觸發了什麼任務一樣。
他沉吟片刻,對村長道:“豐年村近幾年有沒有失蹤或者跳江的人?”
村長眨了眨乾澀的眼球,抬手用木棍把火堆升得更旺了一些,他道:“我沒聽說過,如果桃公子想要準確的結論,我去走訪……”
“這件事彆查了。”
一直沉默的李春遊驀然開口,說罷他看了一眼桃襄,無力地扯出一個微笑,起身直徑走向門外,皓月當空。
桃襄微怔,立馬起身追了出去,發現李春遊在江畔停住了腳步,垂下眸子望著其中冰涼的白骨。
“桃襄,”李春遊難得地神傷:“我想讓他們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