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工先前在豐年村的房子還在,隻不過地理位置不太好,於是等手上攢倆兒錢後就搬了出去。
他現居地址很少有人知道,桃襄他們一路打聽過去才有人給指了個模糊的方向。
“應該…是這裡?”桃襄手搭涼亭望了過去,跟想象中大相徑庭。
李春遊呸出狗尾巴草,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我還以為搬哪享福去了,怎麼越搬越破?”
眼前是一個斜坡,羊腸小路隻便一人通行 ,越往裡走溫度越低。高樹葉子宛如通天大手,將陽光遮得嚴嚴實實。而最幽深處的小木屋,才是王工的家。
這兒好像立了個天然的屏障,與外界完全隔絕。
他二人一前一後走著,李春遊腳步很慢,微微側身伸手牽著桃襄,桃襄緊緊地拎著包裹,疑惑道:“既然有錢了為什麼會住到這裡,我覺得非常不合理。”
李春遊漫不經心道:“金屋藏嬌?怕他那娘子發瘋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隻是玩笑話,但確實像隔斷與外界交往的牢籠。
儘管一路上做了非常多的心裡建設,走到屋門前時桃襄還是心中凝重。
屋內猛地傳來男人的怒吼,緊接著就是鍋碗瓢盆的摔打聲,還伴隨女人的尖叫。
“啊——你個瘋子,你把二寶藏哪去了,你說!”
清脆的巴掌聲傳入耳膜。
桃襄終於忍不住破門而入,見王工一臉凶惡地揪著瘋女人的頭發,正準備將人往桌角上撞。
“住手,那可是你娘子!”
王工臉扭曲了一下,走起路來還跌跌撞撞,顯然是那天被打怕了,再厭惡也隻敢不耐煩道:“你們來乾什麼,滾出去!”
李春遊原本雙手抱胸靠在門旁邊看戲,聽王工說話這麼惡劣,嗤笑一聲上前一步道:“你是不是在找你兒子?”
王工怔住。
李春遊接過桃襄手上的包裹,舉至眼前,平靜到殘忍:“在這裡。”
王工鬆開了女人的頭發,發了瘋似的搶過來,解開包裹的手指哆哆嗦嗦。
“這小孩兒在七天前就死了,你那娘子將他裝進了鍋中到處賣,還不讓人家提前掀開蓋子去看。”他瞥了一眼牆角依舊傻笑的瘋女人,手上還捧著換過來的饅頭,嘿嘿一笑。
“我們看這小子可憐,給你送回來。”李春遊麵無表情道。
王工麵如死灰,跌坐在地,發出了類似獸類瀕死前的吼叫,眼眶紅得可以滴血。
女人披頭散發,拍著手嘿嘿笑,手腳並行爬到了鍋前,指著裡麵冰冷的屍體大笑道:“哈哈,二寶找到了!”
一個哭到肝腸寸斷,一個笑得不知今夕何夕。
桃襄眉睫顫了顫,有些於心不忍道了句:“節哀。”
“走吧。”李春遊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看過去,勾著桃襄的肩膀就要出門。
“殺人償命……”
“什麼玩意兒?”李春遊蹙著眉心。
他們回頭看去,王工失魂落魄地站起來,目眥欲裂青筋突出,朝著他二人怒吼道:“殺人償命!你們殺了二寶!”
“我們好心把孩子送回來,你少血口噴人。”
桃襄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不要臉,氣得攥緊了拳頭。
“嗬、我血口噴人?”王工跟瘋子彆無差彆,說話竟也顛三倒四神誌不清:“要不是你們殺了二寶,我娘子會瘋?就、就是你們乾的,我要殺了你們!”
李春遊仿佛聽到了普天之下最可笑的話,冷笑著卷起衣袖,渾身帶著殺意眼神晦暗:“殺了我們,來啊,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們死!”
說罷就提著拳頭朝王工門麵砸來,這一拳新仇舊恨皆有,砸得王工鼻血狂飆。
“嘿嘿嘿,打、打流血啦。”女人笑嘻嘻地拽著桃襄的衣擺,枯瘦的五指陷入饅頭皮中,留下五個漆黑的印記。
就在李春遊第二拳下去時,桃襄倏然開口製止:“春遊,算了。”
李春遊的拳風差點要了王工最後的半條命。
“他若死了,這姑娘沒人照顧了。”桃襄低聲道。
李春遊喉結上下一動,話到了嘴邊被嚼碎咽了進去。他揪著王工的領子往後一推,人像破布娃娃一樣砸到了地上,半死不活。
桃襄居高臨下,微微皺著眉心,當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方才唯一一絲同情煙消雲散,這才是真的狗咬呂洞賓。
這地方讓他一分鐘都不想多待,將衣擺從女人手中輕輕抽出來後,丟下一句“好自為之”,便與李春遊頭也不回地走了。
原先桃襄不知人性的可怕,直至遇見像王工這種人,才知道是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