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遊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把自己手掌放入衣服裡。
桃襄反而用力緊緊地抱住了他,讓他感受著自己的心跳道:“彆怕,我在。”
驀然間李春遊鼻尖酸澀,視野模糊。
“我知道你是為我殺了他。”桃襄輕聲安慰道:“你怕他繼續找麻煩,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怎麼會怕對我好的人?”
“他本是去警告他,讓他後續不要再惹是生非。”李春遊渾身戰栗,強迫自己冷靜,剛殺生後的熱血無法平息:“誰知他說要來鬨事,我就……”
“彆怕。”桃襄心疼道,手掌捋著他的後背為他順氣。
“不是,”李春遊眼眶通紅,深吸了一口氣道:“是他娘子先下的手,他娘子不瘋,是為了報複王工強娶她,從而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然後我就與她合力,殺了那個混蛋!”
“屍體怎麼處理的?”桃襄皺眉道。
李春遊揩去了眼角的晶瑩,沙啞道:“還藏在屋子中,但隱瞞不了多久了,遲早有人發現。”
桃襄腦子一片混亂,一方是追殺他的那夥農夫,另一方是李春遊,還要想著豐年村的事情。
種種交織成了荊棘亂麻,讓他宕機片刻。
這時,李春遊發出悶聲的嗚咽,五指成爪深深陷入桃襄背後的衣料,臉埋在他胸前,抱著桃襄,仿佛是他救命的稻草。
“我好害怕——”李春遊眉心驟成疙瘩,神情痛苦,從嘴裡擠出幾個字。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從桃襄穿書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被李春遊保護著,少年人放蕩不羈,有種蔑視蒼天的桀驁,身世神秘無比。
久而久之,桃襄甚至忘記了他才剛剛18歲,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個剛剛從繁重的課業裡解放出來的孩子。
自己足足比他大5歲,卻從未儘到年長者的羽翼來保護他。
桃襄一咬牙:“春遊,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發誓我會保護你。”
李春遊的抽噎聲停止,抬起臉來,狹長的眼尾帶上了紅腫。他嘴唇顫動:“走,帶我走……”
我好害怕,怕的是失去你,
桃襄還是正常人類的時候,過了一輩子中規中矩的日子,任誰見了他都要誇一句:“乖孩子。”
對他來說最瘋狂的事情,就是逃了一節課去看電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雖然成為了穿書員後也做了許多超出常理的事情,但都不足以打破他對“瘋狂”的認知。
現在,他知道了。
他緊緊握著少年黏膩的掌心,兩個身影在田野上奔跑,疾風灌入領口袖口,像鼓起的船帆旗幟飄蕩。耳旁已經隔絕了一切聲響,隻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桃襄突然覺得他們很像在私奔。
方才從村長家出來,擺脫了他照顧李家二老,且付了足夠的盤纏和乾糧。
他們又奔回家,給李父母磕了三個響頭。讓桃襄沒想到的是李家父母聽說兒子要跟著他走,竟然沒有生出太多驚訝,好似所有的安排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該走了。”
十指相扣。
離開豐年村有兩個方法,第一是跨過空江,第二是走上後山,那條看著就奇怪可怕的道路。
“我們怎麼走?”桃襄的心還狂跳不止。
此時天色昏暗,天邊積起了彤雲,狂風大作,陰鬱無比。
就在他們決定要走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變得反常,就像是小說中的過渡段,逼著情節推動。
“桃襄,你相信我嗎?”
桃襄沒想到在如此緊急關頭,李春遊還問他這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肯定相信啊,我不信你信誰。”桃襄笑道。
“那若我告訴你,無論走哪條路,可能都是死路一條。”李春遊攥緊了他的手,冷汗流入衣領。
刹那間悶雷驚天,天色驟黑,唯有駭人的閃電似要撕裂蒼穹。
狂風撕扯著他們的衣擺和烏發,好像要催著他們做出選擇。
“那我要選,還沒嘗試過的死法。”桃襄道。
李春遊為他的回答愣住,不過隻是彈指間就釋然,這果真是桃襄會說的話。
“那就讓我帶你,再死一次吧。”少年如是說道。
李春遊忽然抬手覆蓋住了他的眉眼,桃襄視線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刹那間仿佛時間停止,再然後,人就昏了過去。
李春遊將人打橫抱起,揚起臉來,朝著混沌的天幕,眼神宛如利劍上的霜雪。
“來啊,殺我一次,我就再來一次。”少年瞳孔變得暗紅,猛地嗬斥道:“什麼狗屁天命,我偏偏要撕裂它!今天我李春遊非要帶他走,我看誰敢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