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爺,我們沒帶熱水,您先圍著衣服,彆著涼了。”
坐在第二排的尼可透過後視鏡,看了失魂落魄的白晚錆好幾眼,這才鼓起勇氣,脫掉身上的西裝,往後遞去。
“不用。”
果然還是介意的,要是這裡有冷潤喬的衣服就好了,可惜沒有。尼可心理素質極強地又穿了回去,惹得傑克一聲嘲笑,被發動機的轟鳴聲蓋住。
“他……”不是還沒接全人嗎,怎麼就要走了?白晚錆疑惑道:“冷潤喬還沒回來嗎?”
詹姆斯儘職回答:“夫人說了,接到您就先走。”
“等。”白晚錆道。
跟了他那麼久,詹姆斯幾乎確定了白晚錆是個膽小懦弱的普通人,和眼前這個話語堅定的人儼然不同。震驚的同時,詹姆斯安慰道:“少爺不會有事兒的,他身上畢竟流著冷家的血。”
白晚錆坐著了身體,語氣咬地更重:“等。”
“好的白少爺。”三位保鏢整理衣物,也坐直了身體,傑克踩住刹車,將暖氣開得更大。
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阻攔辛落的門童敲了敲車窗,開了車門,放下懷中的東西,恭敬道:“這是太太遣我送來的書包和衣物。”
兩人的棉襖疊在一起,顯得關係親密,但實際上,要是聞到衣服上沾了木香花的味道,冷潤喬又是要皺眉的。白晚錆自嘲一笑,把自己的襖抽出來,蓋在身上。他閉著眼,回想著辛落給他講的故事,眼角有淚滑落。
除了空調的聲音,車內安靜極了,也就聽到了有人跑動的聲音。保鏢戒備起來,卻看到車窗外逐漸熟悉的身影。率先發現那是冷潤喬的是聞到了山樟木味兒的白晚錆,他本來打算一直閉目養神,可卻聽到了越來越急促的腳步聲。
冷潤喬像是要把車門卸下來,鑽進來撈過擱在旁邊的書包,急迫地拉開拉鏈,掏出裡麵的東西。在此過程中,他避無可避地沾到了白晚錆的體溫,暴動的信息素更加難以管製,衝斥在車廂內每個角落,給保鏢帶來威壓,給白晚錆帶來悸動。
旋開的瓶蓋落在車底,當當啷啷滾到地上。攢在手中的藥丸一股腦塞入口腔,硬是咽進胃內。冷潤喬又嫌藥物作用太慢,掏出抑製劑打在靜脈上。
“你怎麼了?”看著冷潤喬坐進車內,白晚錆趴著座位擔憂道。
略微沙啞的聲音聽在冷潤喬耳中,就如同春.藥一般,再次煽動他剛剛鎮壓下的信息素。急促的呼吸撞擊在不算寬敞的車廂內,拍動每個人的鼓膜。冷潤喬再也忍不住,跑下車去,握著沒喝完的礦泉水,當頭澆下。寒氣從四麵八方傳來,在他頭上形成霧絲。
冷潤喬抹了把臉,慢悠悠地往車上走,和尼可擠在一排,道:“我沒事兒……”
雖然知道他不能和自己離的太近,但是白晚錆沒想過,冷潤喬居然病得這麼重。需要吃藥,需要注射抑製劑,就算這樣,還是不能立馬控製好信息素。再加上沈科的病,白晚錆不得不多想。他儘量往後靠,伸出手發問:“你吃的什麼藥?”
“激素藥。”冷潤喬笑嗬嗬的。
都這樣了,還想瞞著他!白晚錆氣道:“給我看看!”
冷潤喬吸了口氣,卑微地把藥送到他手心裡。見他一臉凝重地閱讀說明書,笑著調侃:“看得懂嗎?”
他沒有手機,不能去網上搜,隻能看著簡短的用法介紹。不過那些藥的名字看起來還算耳熟,應該不是什麼重病應該用的藥。白晚錆眼皮也不抬,暗自記下藥物的名字,“我以後會看得懂的。”
“想當醫生?”冷潤喬又問。
“不用你管。”
白晚錆終於舍得把藥還給他了,順便還還了個白眼兒。
窗外的車燈不斷後退,看得冷潤喬打了個寒戰。他換了個隔離貼,才跑到後排去坐,抱著一堆東西問:“我奶奶,跟你說什麼了?”
辛落過得很苦,他決定為他保守秘密:“沒說什麼。”
“他總不能是去教你念佛的吧?”
冷潤喬開了個玩笑,想要活躍氛圍,但是看白晚錆逐漸皺起的眉毛,意識到這個玩笑好像開的有點過頭了。果然,下一秒白晚錆的眼中盛滿淚水,大聲吼道:
“你知道奶奶受過什麼苦嗎,你就這麼開他的玩笑!”
冷潤喬一邊想要擦掉他臉頰的淚水,因為害怕剛平息下來的信息素再次沸騰隻能作罷,一邊又想著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忙的手足無措。最後隻能支支吾吾地陳述事實:“我爸,之前來接過他,但他不願意出去。”
冷麒嶺要麵子,怎麼會允許辛落出去,說不定他還說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威脅,辛落隻能眼睜睜看著希望離自己遠去。一代入到這個情形中,白晚錆就難受地快要窒息:“所以他就該被你看不起是嗎!”
“真正要說一句的話,那就是與我無關。”冷潤喬解釋道:“雖然他是我血緣關係上的奶奶,但是我幾乎和他沒有交集,沒有感情,他是幸福是痛苦,都和我沒關係。我不關心他的感情,也沒必要替他做決定。”
“對不起。”
白晚錆雙手掩麵,抽泣聲再也掩藏不住。這是他第一次知道,清醒著沉淪的痛苦。那種怎麼選擇都是錯,沒有一點兒獲勝可能的無力感,讓他那顆敏感的心變得滿目瘡痍。
縮成一團的人忍不住顫抖,讓人直想把他攬入懷中。冷潤喬歎了口氣,拿起沾滿了山樟木味道的棉襖,圍在白晚錆身上。隔著一層棉襖,他的手才敢放在白晚錆的肩上。
被觸碰的人抬起被眼淚糊滿的臉,隔著一層淚膜看向忽明忽暗的冷潤喬。隨後,鼻尖縈繞著屬於冷潤喬的味道,柔軟的棉襖貼上他的臉,輕輕擦淨鹹濕的液體。黑暗中,他聽見冷潤喬的聲音:“不用跟我道歉。我沒法和你們真正共情,也就無法理解你們的痛苦。”
“真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扒拉下附在眼前的東西,他看到了冷潤喬晶亮的眼,沒有一絲歉意的臉,“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用被卷進來,擔驚受怕的。”
白晚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知道不管是什麼,都不是他能阻止的了的。他還知道,冷潤喬沒有把他當親人看。白晚錆重重抹了把臉,哽咽道:“我想去,看看我媽。”
堆在白晚錆腿上的棉襖往下滑落,又在掉在車底之前被冷潤喬撈在手中。冷潤喬撚著手中之物,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問:“阿姨好了嗎?”
“快好了。”白晚錆道。
車窗開了一點兒縫,冷風灌了進來,就被冷潤喬擋住:“那,我讓王叔送你過去。”
“少爺,我們可以”
可以個屁!本來能見到白晚錆的時間久少得可憐,這人還要再減?冷潤喬無情打斷:“我們先回家,見我媽。”
車開進彆墅,被穿著睡衣的女人攔住,張蔚拍打車窗,看見了兒子和白晚錆之後,才站到一旁整理衣物。她的目光完全粘在冷潤喬身上,問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硬要傳位給我。”冷潤喬淡淡道。
張蔚狠狠啐了一口,窩著的火整個兒地釋放:“這個老不死的,主意都打到我兒子身上了。”
“媽,你和爸早就知道了他要來抓我,為什麼不早說啊?”
張蔚拿眼剜他,無語道:“早說有什麼用,你不上學了?”
經過剛才白晚錆那一句吼,冷潤喬深刻意識到斟酌用詞的重要性,他解釋道:“我可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啊。”
“你媽我什麼時候那麼玻璃心了,還值得你斟酌字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