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錆想生氣,可又覺得不知從何生起。他和對麵的人思想不一樣,各自有各自的堅持,明明沒有必要和他們糾纏。他該慶幸的,沒有生在他們家中。不然,他或許連為自己打算的思想都沒有。一輩子活在彆人嘴裡的高風亮節中,心甘情願地將自己拿去給彆人當墊腳石。大伯是這樣,大娘也是這樣。他們代代相傳,培養出一個又一個墊腳石,並以此為榮。
想到這裡,白晚錆歎了口氣,道:“我是麻雀,就一輩子都是麻雀,不會變成鳳凰,更不會忘記你們這些窮親戚。”
明明隻是複述了他們的話,大娘就瞪圓了有些木然的眼:“我們就隻是說了你幾句,怎麼還生氣了?”
大伯也說:“要生氣就趁現在生,以後進了大宅子就沒有生氣的資格了啊。”
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沈科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麵色不善的人:“大哥,嫂子。你們要是吃好了,不想在我們家留的話,那就請回去吧。”
“什麼意思?發達了,要趕我們走啊?”大娘倚在靠背上,聲音大的似乎能將房頂掀翻:“我告訴你,沒門!”
“這麼些年,爸媽都是我照顧的。你們夫妻倆,回去過幾次?!”大哥拍桌而起,食指一一指過不看他的一家人,“當初是我放棄了上學的機會,供你吃供你喝讓你上到了大學,你現在就敢趕你大哥走了?!”
這就是為什麼白淩深分明不想和他們打交道,卻還是請了他們過來吃飯的原因。他對他的大哥心存愧疚,所以不論付出了什麼,他都覺得應該。可是,白晚錆是他唯一的兒子,父輩的齟齬不應該波及到兒女輩。白淩深深吸一口氣,道:“你們用不著拿這說事兒,我們為什麼不回去,誰也不比大哥大嫂心裡清楚。”
大伯冷哼一聲:“怎麼著?現在仗著有人撐腰了,連裝都不裝了是吧!”
“給二老端屎端尿的是我,給他們喂飯洗衣服的還是我。你們做過幾件事兒?我看你們在城裡過慣了,也沒叫你們去乾臟活累活。”大娘也翻起白眼,“現在可好了,就因為我們窮,就看不到我們的付出了。”
瞅著弟弟弟妹沒了聲音,大娘又笑起來,“還有大娘跟你說的是心裡話,讓你在有錢人麵前乖一點,那是為你好。”她的笑容還掛在臉上,語氣裡已經沒了笑意,“誰知道你跟吃了炮仗似的,逮誰炸誰。”
“謝謝大娘關心。”白晚錆手勢示意父母不要說話:“但是有錢人可不喜歡委曲求全的人。”
大娘一噎,梗著脖子道:“你是我親侄子,我還能騙你?”
白晚錆輕嗤一聲:“那為什麼我找到了有錢人,大娘你沒找到?”
方才還囂張的女人沒了聲音。有錢人該是什麼樣?那至少也得跟他們村的財主一樣,蓋得起大樓,開得起豪車,沒事兒還能幫幫他們的人。可美中不足,財主又老又醜,拈花惹草就沒停過。誰知道她侄子找了個又高又帥,還年齡相當的男朋友。怎麼什麼好事兒都讓老二家占到了?可是麵對小輩,她得做出大度的樣子,那她就更不能說話了。
趁著她思考的空檔,白晚錆繼續道:“至於爺爺奶奶,我們家已經給了夠多的錢了。哪怕是我媽住院那段期間,給爺爺奶奶的錢也沒少過。”
大娘的腰微微下塌,想明白了她對侄子和侄子對她,都是隔著一層厚壁障的,她還是想想怎麼把不會背叛自己的東西拿到手吧:“你都是馬上做夫人的人了,還給這麼點兒,也不怕人笑話。”
還真是什麼難聽就說什麼。這樣的親戚在他爺爺奶奶去世之前,是甩不掉的。看他們的架勢,也不知道能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兒。他不怕,但是冷潤喬的父母不會是不要臉的人。可笑,他懷著一顆純潔的心,想要一份誠摯的愛,卻要傷害那麼多人。這樣,真的值得嗎?白晚錆搖搖頭,把多餘的想法晃出腦袋,道:“我不是傻子,知道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要是有人想要回報,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付出了什麼。”
“他們給了你生命,就是最大的付出!”大伯再次站起,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非但不感恩,還想從他們這裡拿到東西,天下哪有那麼大的好事兒!”
白晚錆微抬起頭,拋出幾道驚雷:“那請大伯告訴我,當初嫌我爸不聰明不讓他上學的是誰?從小就說我會長成一個Omega,長大了正好送給村裡的老頭的是誰?現在看我攀上高枝了,一邊想從我這拿到助力,一邊又嫉妒我的又是誰!”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他索性把事情說的更明白點兒,“如果你們覺得父母給了孩子生命,孩子的一切事情都由父母做主,那我希望堂弟,也分化成Omega,正好嫁給你們口中值得嫁的好男人!”
他們家一共三個孩子,老大是個畏畏縮縮的男性Beta,今年都快三十了還沒有找到對象。老二就是他的堂妹,和老大的性格如出一轍。老三則是個淘氣的男孩,被他們一家子捧在手心裡,作惡多端,狗見了都要躲開老遠。
就是這樣的熊孩子,被他們當做希望。哪怕沒有對外宣揚,彆人也都知道他們是把這個小堂弟當做Alpha培養的。因此,他們聽到白晚錆這樣說,直接把所有的長輩架勢都扔到了九霄雲外:“你怎麼這麼惡毒!”
白晚錆沒有要閉嘴的自覺:“你做不到,因為堂弟是你的親兒子。你不會把親兒子往火坑裡推。”他看向低頭的小女孩,道,“但是我,堂妹,都是你可以舍棄的人吧?”
“好了!”沈科叫了停,再讓他說下去,小宇要怎麼在家裡待下去?她走到白晚錆身邊,把他摁到椅子上,給一桌子的人一張溫柔的臉,“誰家孩子自己家長不心疼啊?吃飯。”
白晚錆瞪大眼睛,深深呼吸,作勢起身:“你們吃吧,我出去走走。”
“大晚上的,就彆出去了。”白淩深勸道。
他走到房前,拿鑰匙開了房門,拿出手機,當著一屋子人的麵兒撥通了電話:“喂,我想出去走走。”
於是白淩深和沈科不再多說什麼,倒是大娘陰著的臉又晴了,推搡著小女孩:“小宇啊,我看你堂哥一個人不太安全,你也跟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