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阿念還是無聲凝視著自己,半晌歎道:“真是怕了你了…
還記得那個秦翠說過的嗎?她父親是邊境少數民族的,老家靠近東南亞。後期大部分遊手好閒人員妄圖來這裡發黑財。
當初我父親的腿傷,就是在那個地方…
但這是我後來知道的,因為那會兒看相冊,母親告訴我,父親他們在那邊駐紮了一年,幾次偷偷拍照片寄回來給她。裡麵有許多類似我們剛剛見過的,上麵呈漏鬥狀的竹樁,以及那些圖騰柱。”
“所以那些是?”林熵念偏頭問到。
付璔手撐著頭,半靠向身後柴堆:“我後來查資料,得知那是東南亞當地的少數民族為了祈求神降下雨水保佑來年收成,所以獵頭祭祀…
起初隻是牛頭,慢慢地改變為獵人頭,人頭的血滴在種子上最好,天神喜愛,可保豐收。我們看到的竹樁上,原本是人頭的,也不包白布,也許是這裡民風沒有被完全同化,所以才弄成這樣也說不定。”
林熵念瞪大了眼睛,聽著這駭人聽聞的習俗。
“而那些石樁,如塔狀的象征男性崇拜,大約是寨樁。‘丫’狀以及那個刻滿符號如兔耳般的木樁則是象征他們信奉的神明。
那族人把木鼓當作可通神靈的物件,驅邪,降吉。
而我隻是…以為那人頭樁和東南亞的一樣…怕臟了你的手。沒想到這裡的村民還算善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付璔淺笑搖頭。
林熵念聽完一直垂著頭,過了半晌,再抬頭臉頰已有淚痕。
直視著付璔,麵如冰霜,口中說出的話與淚,如利刃般刺入付璔心裡:“璔哥,你是怕我看到那些人頭樁,心裡萌生殺人的想法吧…嗬…我說了當初高中時那三個人跟我沒關係。
這些年,我已經很努力在認真活著了,就因為小時候那件事你就一直記在心裡。後來欺辱我的我一個都沒有還過手,會儘量幫助所有人,回應善意的感情,難道在你眼裡還不像個正常人嗎?!”
他吼完,抬手胡亂抹了一下淚痕,然後就那麼呆呆地靠在那裡。
隻片刻,付璔聽到林熵念細如蚊呐的聲音飄進了耳朵:“我知道錯了…可明明…”
付璔眼中盛滿了痛苦與自責,他拿手捂住自己的臉,明明是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因為這句話,硬生生轉變為曠野的寂靜。
哽咽到:“不…在我眼中,你比外界定義的所謂正常人,要純淨一萬倍。
像一顆吸滿人間惡意的晶體,卻為了不傷害彆人,築起壁壘,試圖躲在角落獨自消融…”
過了一會兒,他察覺到身邊人沒有動靜,扭頭一看,發現林熵念麵色潮紅地躺在那裡。
“阿念,你怎麼樣!嘶,怎麼這麼燙!”付璔將柴火朝外搬了點兒,圍成一個小空間擋住風雪,轉身衝進暴雪中,他要去摩托車後座拿林熵念的消炎藥和水。
林熵念昏昏沉沉的躺在那,腦子很亂,像是在做夢。
是了,小學被查出來分裂型人格障礙後,不知為何一切都變了…
父母總不在家,而假期時爺爺會將他關進地下室裡,除了門縫透出的模糊光亮,其餘都是漆黑一片。
偶爾也會去郊外一個荒廢老房的地窖,不給吃的,身邊隻有一把刀,和一隻半死不活的母雞。爺爺引導他:沒什麼大不了的,想要活著,隻能…
他不想死,付璔還在等他一起打球…況且隨便放棄生命也太窩囊了。長久的折磨,一次,兩次…無數次奄奄一息後,他終於麻木的拿起了刀…
於是在又一次噩夢結束後,爺爺放他出來了。傍晚他洗完澡,和付璔偷跑去郊區的球場打球,有稍大些的孩子來搶場地,將付璔推倒還踩在他手上。
林熵念轉頭麵無表情拿出書包裡的美工刀,對著領頭孩子的腳狠狠捅了下去,的確,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個動作他在暗無邊際的地下室中實戰過無數次。
緊接著他起身居高臨下看著那群蹲在那嚇哭的孩子們,以及呆若木雞的付璔,冷靜掏出手機打了父親的電話,讓他想辦法救人。
事後,父親派人將那孩子送到最好的醫院了,也擺平了這件事,他記得那人是沒有後遺症的。
但付璔每天都會去醫院看那個孩子,不去找他,母親也莫名其妙將他帶走了。
林熵念覺得付璔真傻,明明被欺負了還要心疼那個施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