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屋裡也安靜下來了。沈芸雖說身上氣力不濟,但也聽明白了,她被這家買了回來不是做衝喜丫頭,就是做童養媳,死了倒還拉倒,若是能活那就是個伺候人的命。
她吃力得抬起半邊身子,看了看家徒四壁黃土坯屋子,沈芸深深擔心沒準等不到什麼衝喜成親之類的銼磨,她就窮死了餓死了。
再看身邊這個氣息奄奄的血葫蘆,亂發蓋臉地趴著,也看不出長得什麼模樣,雙股以下血肉淋漓不忍入目……倒是身材頎長,寬肩窄腰……這家老二貌似有點料子。
至於老三,剛才抬個門板都氣喘籲籲的,差點沒把人摔下去,正是沈芸最瞧不起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軟弱模樣。即便真走投無路,老二看起來也比老三強一些。
不等沈芸再細思幾分,門外傳來了趙老婆子罵罵咧咧的聲音:“死丫頭,醒了還挺屍呢,還不給老娘滾出來燒火!老趙家娶你進門可不是來享福的,趕緊出來把你男人捯飭乾淨!”
一碗瞧不見米粒兒的粥水下去,沈芸其實還頭暈眼花使不上氣力,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瞧自己這處境,像是穿越到不知什麼年代的窮苦人家了,且先解決溫飽保命問題,再想法子看能不能回去吧。想通這個,沈芸便不再猶豫,強撐起身子燒火去了。
一出西廂房門,這個家的赤貧精窮就直喇喇地闖入眼簾,一眼到底的黃泥院子,破爛低矮的東西廂房,房頂上耷拉著不甚精神的茅草蓋子,在秋風中晃晃蕩蕩。
“瞧你這臊眉搭眼的哭喪樣子,男人沒事也讓你克出個好歹來,趕緊給老娘把你這死樣子收一收,燒些熱水給你男人擦洗擦洗。”趙老婆子瞧著這傻姑醒來以後雖然沒怎麼說話,但眉眼還算精神,看起來傻得不厲害,不過也實在算不上機靈,進廚下這許久,不見言語也不見叫人,隻垂著頭蹲在灶邊添柴火,看起來也是個不甚中用的。
雖不是個如意樣子,但自家那袋苞米也不能白白花了去,趙老婆子下定決心且得好好使喚著,定要掙個合算回來。
沈芸沒想太多,也沒那個機會讓她猶豫選擇,先看看自己這便宜男人還有沒有救吧。
雖然沒等到中醫藥大學畢業,但對基礎中醫藥知識還是有所知曉的,沈芸本著醫者仁心的職業道德,決定去處理一番,不然就這環境,床上那老二沒準還真挺不過幾日。
酒精烈酒是不可能有了,沈芸端上燒得滾騰的熱水,拿上在沸水裡煮過的舊布條,起身出去了。
“個死丫頭,一眨眼沒看住,就費那麼多柴火燒水,不當家不知柴禾貴,明兒就給老娘上山拾柴去!”趙老婆子罵罵咧咧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沈芸倒是心大,充耳不聞雷打不動地閃身進了屋。眼下這處境,也由不得她多想多出頭,隻能先保住自身,走一步瞧一步看能否有些轉機。
日頭逐漸落下,屋裡的光線更加昏暗,想點燈那是不可能的,她隻能就著落日餘暉映照進屋裡的殘存光線,做起清理來。
床上的人也不知多少時日沒清理了,亂發團成一縷一縷的結,散發出可疑的味道,沈芸甚至懷疑自己在不甚明朗的光線中看見了翻滾的小蟲子。
她乾淨利落地翻出剪子,三下兩下把這該死的發髻團子剪個寸長。又用燒紅的剪子尖把破爛沾粘著血肉的碎布頭、木頭碎屑一一挑了出來。再用熱辣滾燙的布條一寸寸地清洗傷處……
皮開肉綻的傷口清理出來十分猙獰,但床上的人無知無覺,眉頭都沒皺一下,看來重傷昏迷很久了。還好秋日暑氣漸消,夜裡略顯寒涼,一定程度上能延緩傷勢惡化。
“傳武這傷怕是硬挺著不行,得采點草藥敷上。”回到灶上,沈芸站在正在彎腰摘菜的趙老婆子身後,細聲道。
“嘶,你個死丫頭,走路沒點聲兒啊,嚇死老娘了。”趙老婆子一回頭看見個黑影悠悠地現在身後,嚇了一跳,沒好氣道:“草藥?就咱家這窮得叮當響的樣子,上哪兒給你謀那救命的草藥?”
“沒藥草他可能活不了。明兒我上山看看。”沈芸也不介意老婆子沒好聲氣,蹲在灶前添柴看火。
“你上山?你上山能頂什麼用?一個傻姑,還能認識什麼藥材不成?”趙老婆子將油罐子傾倒下來,木鏟子伸到底刮了兩下,蹭到鍋裡炒菜。
是了,連油都吃不起的人家,生死隻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