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江瀟緩緩地睜開眼睛,用手擋住了照射進房間的太陽,震動的手機調到了地毯上。
他伸手去撿,卻看見,地毯裡麵灑落了幾顆藥片。江瀟愣了一下,半眯著眼,有些在意的用手帕包裹了起來放進了口袋中。
“喂,江隊,你怎麼才接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嗎?”
“屍檢報告出來了…………”
“嗯嗯,好,我知道了。”
等小李掛斷電話後,溫涼從房間裡跑了出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江瀟。”
江瀟皺了皺眉,溫涼知道,自己給他添麻煩了,咬了咬嘴唇。
“我………”
“這麼冷的天,不知道穿鞋嗎?怎麼總是這樣迷迷糊糊。”
江瀟上前走了過去,把她抱起,放在了沙發上。溫涼有些錯愕的看著他,很快又低垂著眼瞼說到。
“你不該過來的。”
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江瀟知道她在說謊,可他依舊感到了冰冷,強壓住著自己悲傷的情緒,低聲的問道。
“這是你真實想法嗎?”
溫涼彆過頭不敢看他。
“溫涼,我後悔放開你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好不好。”
他半跪在沙發下,仰著頭望著她,這是一個會讓人覺得很屈辱了動作,至少這種卑微的懇求,不應該出現在江瀟的身上。
溫涼的眼淚以下子,就落了下來,砸在了他的心間上。
江瀟如狼般伺機而動,他俯身向前,先是吻住了她的眼睛,含上了她的淚水,苦澀中儘有一絲微甜,慢慢的他吻上了她的臉頰,鼻尖,嘴唇,一遍又一遍的試探的,輕輕的,帶著幾分不確定的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嘶啞又沉重:
“溫涼,溫涼,溫涼……”
溫涼仰起了頭,微微的張開了嘴唇,這樣的回應往往是致命的,江瀟用力的吻了過去,他輕輕碾壓她的粉唇,軟軟嫩嫩的像一塊布丁,所有的思戀愛意全都深藏在了這個吻裡,纏綿又輾轉。
5
江瀟與溫涼是兩個極為相識的人,骨子裡帶著的固執偏執,好強要贏。
江瀟是紅三代,而溫涼不過是孤兒院的孤女。小時候的溫涼,並不漂亮,性子也十分軟弱。溫涼的兒童記憶中,從不曾有人予以良善。餓肚子,打架撕扯,被關小黑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是常事。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不斷的祈求有人能救救她,有人能救救她,直到十歲那年,不知道某種原因,再也沒有人會欺負她了。
但是,那隻是一個悲傷的結束。孤兒院的院長是一個變態,對外以弱者的身份尋求社會的資助,而對內,他伸出隱藏的爪牙麵對無辜的幼女。那天天很黑,下著暴雨,院長死在了辦公室裡,辦公室裡麵存在的□□的照片成為他定罪的證據。
而溫涼則幸運的被一對夫婦所資助,憑著優異的成績,考進了T大。
那年六月的畢業季,陽關灑在草地上,江瀟與溫涼在一起已經一年了。江瀟進到了市裡的警局工作,而溫涼已經準備邁入大二。
溫涼實在做兼職的店裡,看見江夫人的,江夫人的妝容精致,穿著大方,不像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歲月豪不虧待她,眉眼之間依稀可以看見江瀟的影子。
溫涼不是第一次見到江夫人,那是江夫人是以資助者的身份曾經出現在溫涼的麵前,可她對溫涼卻沒有多的印象。
“你就是溫涼吧,看起來真是懂事的孩子。”
“江瀟從小就玩性大。有了女朋友都不帶回家看看。雖說現在還小,感情當不得真。”
“但是,在一起了,還是要認真些。孩子,你父母那邊都知道嗎?”
“江家的媳婦,不說家境要多好,但一定要家底一定清清白白。”
“溫涼,你說呢?”
江夫人含笑的看著她,陸陸續續說著,簡簡單單幾句話,將溫涼打入了地底,全身發冷。
她無法辯解什麼,也沒有資格說,伯母,我們是真愛。真愛可以抵擋我們之間所有的困難。她所有的一切袒露在江夫人的眼前,讓她無比的難堪。她接受著江家的恩惠,卻又企圖拐走他們的兒子,天底下那有這樣的說法。
“伯母,我知道了。我會和江瀟說清楚的。”溫涼低著頭,捂著桌上的水杯,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卻讓人感到了萬裡的冰封。
江瀟不知道這一切,而江夫人與溫涼都心照不宣的當作沒有這件事。
十二月的時候,江瀟破了T市的一所連環殺人案,人民事報上特意給他加了一個專欄。而江瀟,在出院後,拿著上麵發下的二級勳章回到了T大。
那天,下著那一年的初雪,溫涼和一個男生走在小道上,路燈下的人影相互依偎,男生輕輕的掃去她頭上的雪花。江瀟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十分的刺眼,心像是被人撕扯的疼痛,大步的走了過去。
“江瀟,不要,你放開他,你放開他。”
“江瀟。”
雪地中,三個人在拉扯,江瀟不要命的江拳頭向他臉上砸。那時候,溫涼哭了,眼淚落在了江瀟的拳頭上。他從來都沒讓她哭過,她卻為彆人哭了。江瀟受傷的看著她,溫涼攔著他的拳頭,哽咽的哭泣。
“江瀟,我不愛你了。”
“江瀟,我不愛你了。”
江瀟聽著她一句,一句重複著同樣的話語,用力甩開溫涼的手,站了起來,燈光下的臉龐晦暗不明,他的聲音嘶啞帶著怨恨:
“溫涼,你真狠。”
6
“屍檢報告顯示,死者身體內留有少量的LSD(□□二乙基酰胺),這種致幻劑,多數國家中都是禁品。”
“江隊,你是哪裡拿的藥片,報告出來了,裡麵含有的LSD分量和屍體殘留的完全一致。”
“小李,這件事暫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江瀟看著窗外的大雪紛飛,這個冬天越來越冷了,穿破人的心裡。當真相開始慢慢的浮出水麵。溫涼,你還是溫涼嗎?
“咚咚咚……”
“進。”
溫涼走了過去,慢慢的從背後抱住了江瀟。
“怎麼了嗎?手怎麼這麼冷。”
江瀟握住了她的手向前一拉,轉身抱入了懷中。溫涼吸了一口氣,笑了笑:
“不是有你嗎。”
“下班了。”
“那就走吧。”
江瀟拉著她的手放入了口袋,離開了辦公室,空氣中帶著沉默。
“抱歉,等一下。”
溫涼上了車後,江瀟在車外點起了一根煙,煙霧繚繞,燈光閃爍,看不清誰又是誰。腦袋中閃現無數的思緒,溫涼,他真的了解她嗎?如果真的不曾了解,那麼以往的愛是什麼。假象嗎?她所有的苦難,為什麼從不與他述說,他原來這麼不值得被信任。
溫涼看著他,扯著手指,又望著不遠處,眼神有些空洞,張牙舞爪的樹枝和奇形怪狀蔓延生長的黑暗中有一個人影,它也在凝望她。
過了好一會,江瀟開門進來了,帶著些與冷列的空氣夾雜著一股煙草的味道。也流露著幾分緊張的氣息。
“上次的屍檢報告出來了。”
“是麼?”
“莫楓屍體上的傷口與江流上的傷口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九十,死者生前都服用了輕量的LSD,從現場的作案手法來看,基本上可以判斷是同一人作案,已經申請將兩個案子連在一起了”
“嗯。”
“溫涼。”江瀟複雜的看向了她,那是溫涼看不懂的神情。
“嗯?怎麼了嗎?”
“沒事。”
江瀟把溫涼送回了家門口,便轉身離去。
“江瀟,不進去坐坐嗎?”
溫涼抓著衣擺,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帶著希翼的目光。
江瀟捏了捏她的臉頰:“好好休息吧。”
溫涼低下頭,將關上了門,將自己關進黑暗之中。T市大雪依舊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這個冬天沒有一絲暖意,可能,堅持不住就要死了。
………………………
許久後,她睜開了眼見,不用開燈,便清楚的知道房間內的一切擺設。
她走到了廁所,神情有些詭異,不管看多久她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依舊覺得新奇,歪了歪頭。從喉嚨的深處裡哼著一首怪調的歌曲。轉身道臥室角落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安神藥的瓶子,倒了兩顆藥品放在口裡咀嚼,然後吞咽了下去。接著她拿出了大學時期的照片,望著左下角的男人。
腦袋裡閃現的仿佛是另一個人的記憶。
...........
那天很晚了,冰冷的雪花飄揚著,街道沒有一絲人氣,角落裡傳來細微的說話聲。
“你對溫涼做了什麼!”
“我隻是給她下了一點料,讓她能安靜一點而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心疼了?不,莫楓,你愛上她了,對嗎?”她慢慢的走了過來,輕輕的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愛上她,明明我們是同樣臉,同樣的身體,你為什麼會愛上她。”
這不公平,她在心底想道,這個身體我也有一半的權力,但她卻能站在陽光下,而我卻要躲著沼澤裡,學著她的樣子來取悅著彆人。
“莫楓,給我點時間,我會取代她的。你隻愛我好不好。”
他抓痛她的手,目光卻像是看一個犯人。
“不,你不要在這樣做下去,長時間服用這種藥物,對你沒什麼好處,溫涼,我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心理醫生來幫助你的,你相信我。”
7
江瀟拿著一杯咖啡,熱氣蒸騰,看得不太真切。電腦上放的是北洋街一個偏僻角落監控視頻的畫麵。溫涼還有莫楓。桌上放著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溫涼二十七歲,九零年生,曾兩次被父母遺棄,曾被冰星孤兒院收留,後轉入青年救助所。而莫楓,也是救助所資助的的一員。在到後麵是溫涼的體檢報告和心理測評,報告顯示,她曾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雙重人格。
手機的震動適時的想了起來,打斷了江瀟所有的思路。
“喂。”
“喂,江瀟,好冷好冷,我好害怕。”
“我在,我在……唔…唔唔…”
“喂,溫涼,溫涼。”
江瀟手抖了的,咖啡滴在了襯衫上,越是危急越是要讓腦子冷靜下來,
“喂。”聲音粗狂沙啞難聽,那個人帶著變音器。
“你要什麼。”
江瀟一手來著電話,走到了電腦前,打開聊天記錄。眼神陰沉又尖銳。
那個人笑了笑,又開口說到:“蓬口的碼頭,一個小時內,帶上一百萬美元。從第二個小時開始,每隔十分鐘,你會收到她身上的的一個部位,首先我會從手開始。Now the game starts.”
“嘟嘟嘟……“
江瀟不敢冒險,順手拿起了大衣,快步出發。腦海一片空白,如果他失去了她,如果他失去了她,這種結果想都不敢想。
蓬口碼頭
前麵放著的是一百萬的美元,四周沒有任何人,她勾起了嘴角,她知道溫涼是江瀟的弱點,他不敢冒險的。她從黑暗中走出來向港口的中間走了過去。光照在她的臉上,那是溫涼,不,不是她。
“溫涼呢?”江瀟從另一側走了出來,眼神淩厲。
她笑了笑,顛了顛手上的箱子,重量沒錯。便饒有興致的說到。
“她死了,所以不如你下去陪她吧。”
她順了順被風吹亂的發絲,眼裡滿是陰翳,她說:
“不要用那種仇恨的目光看著我。人是我殺的,可是,你以為溫涼就純潔的如白紙一張一絲不知嗎?”
她歪了歪頭,神色開始恍惚。呢喃著:
“我們在同一個身體,都是一直保護著她,小的時候,他們欺負她,我偷偷的扮鬼嚇唬他們。那個精神病院長是個變態,我把他殺了,用台燈一下敲到他的頭顱,流了好多血,好多血。我那麼聰明沒有留下一點指紋,我乖巧討好資助的大人,讓我們存活。”
她帶著不得解放的痛苦,像一個刺蝟展現自己的鋒利。
“可她,她一直在否定我的存在,她不讓我出來。”
她眼神空洞著低鳴,聲音又忽而高亢了起來,對著對世事的厭惡。
“而那個男人,和我認識了那麼久,卻跟我說,他愛的是她,那我呢?我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怪物,是嗎?”
“所以,你殺了莫楓是嗎?”江瀟看著她的癡狂,與眼底的嘲諷。
“不怪我的,誰讓他想儘辦法腰除掉我,來成全他的愛。”
“那江流呢?”
“他看見了,所以他們就一起去好了。”
“接下來就是你了。隻要你死了,江家會花費大量的經曆調查這件事,而我會成為被害人和你一起消失,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後麵的安排我都準備好了。”
她微笑的走了過來,手裡拿著的是一把鋒利的短刀。
江瀟滿身戒備想著要怎樣在不傷害到她的情況下,帶走她。
但時間緊急,容不得江瀟多想。霎那間,溫涼的麵容掙紮,她慢慢的跪了下來,抓著自己的頭發。腦海中閃現無數的片段,她看著自己的手,淚水從眼眶脫落,不可置信的呢喃。
“原來真的是我,原來那些血不是夢,是我真的殺了人了。”
“溫涼,溫涼,不是的,不是的。”
江瀟開始慌張,他什麼都不顧的走了上去抱著她。一遍一遍的喊著她的名字。
兩種不同的神態出現在溫涼的臉上,突然,她對他笑了笑,紅色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睛。
“去死吧。”
江瀟愣了愣,臉色蒼白,卻依舊笑著安撫她,抹去她眼角的淚水,一遍一遍的喊著她的名字。
“溫涼,溫涼,溫涼。”
溫涼的眼神變了變,她鬆了手,驚恐的看著江瀟胸口的刀子,又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逐漸的開始失控,瘋癲。她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四周是洶湧的潮水向她奔來,浪濤是它們的嘶吼。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為什麼要存在?”
“為什麼要存在在我的身體裡?為什麼?”
江瀟跪倒在地上看著她一步步靠近江邊,身後的黑暗將她包圍。他拚命的站起來,想要拉住她的手,然後,又再次摔倒。
“溫涼,彆過去回來。”
“溫涼,回來。”
“溫涼,回來。”
血流得越來越多,他的眼睛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漸漸得形成一片黑暗。
原來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原來我的肩膀早已背負著罪惡。
嗬,原來世事多折磨,苦難了無儘頭。
溫涼空洞得看著這一切,背後是廣闊的深江,裡麵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大雪開始紛飛,毛絨潔白的大雪會掩埋所有的肮臟。
冬日的江水冰冷的刺骨。
後續
溫涼死了,那天的風雪很大,連江水中的屍體也沒有找到。
而江瀟卻在最後時刻,在警隊出動用GPS定位找到了昏死在碼頭的他,案子最終的真相水落石出,大家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江瀟調到了廳級,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隻是他越來越沉默,看著遠方煙火闌珊,車水馬龍,想著她會不會很冷,江底那麼黑,她會不會害怕,很快等他把所有的事情結束,他會來找她,他還有很多話沒有告訴她,他沒有說,他知道是他母親讓他們分離,他沒有說,其實他怪她,他也沒有說,他還愛她,很愛很愛她。
後來,江瀟破了T市一場很大的毒品交易,交易金額高達上億,涉及各界知名人士,形成恐怖的傳遞鏈條。T市高層有許多人落馬。而江瀟在出勤的過程中永遠的離開了。他這一輩沒有愧對祖國,愧對父母,愧對自己的恩師。如若溫涼背負著罪惡,沒關係,他來替她償還,他的小姑娘,有他在,怎麼舍得,讓她受儘苦難。
陽光穿破了雲霄照射到這個城市。
天終於晴了。隻是那個名為溫涼的女孩她在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