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見君 鐘情……(2 / 2)

隨筆 木得了 6765 字 11個月前

“對不起。”“沒關係。”

“我喜歡你。”“我知道。”

“我們好像不能在一起了。”“我知道。沒關係。”

“我好想你。”“我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這樣的對話說了多少遍,忘隺總是溫和地回答他“我知道,沒關係。”這種回答似乎給了許隺勇氣。他從懷抱中退出抬頭直視忘霍的眼睛,那雙總是平靜溫和的雙眸現在染上一抹濃重的愛意。“人總是在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說了許久的嗓子有一絲啞,“權力、金錢、亦或是你。”說完抬頭吻了上去。以唇舌描繪著他的唇線,忘隺突然發了狠,貪婪地攫取著他口中的酒香,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掠奪著他的呼吸。這是一個侵略性的吻,似乎要把曾經捱過的孤寂與委屈儘數發泄。這一瞬的悸動使彼此忘記周圍的一切。

佛珠輕磕桌沿發出輕響,拉出兩人深陷極樂的意識。唇瓣分離,二人輕喘,片刻後,忘雀看著那雙微紅濕潤的眼睛道“你喝醉了”你喝醉了,陪陪我好不好;你喝醉了,不要走了好不好。許隺卻再次抬手抱了一下忘隺後轉身離開道“我想回宮。”忘隺看著離去的背影良久,直到消失不見才極輕地說“好。”

許隺回到寢殿屏退下人,麵無表情地躺在床上,良久抬手遮眼,兩行清淚流進鬢角,“我玷汙了我的佛。”

我把他拉下蓮台

我將他拽入紅塵

我玷汙了我的佛

次日,慈怡宮內

太後在梳妝台前透過銅鏡看著許隺“昨夜在祈佛殿待了半宿,做了什麼?”“臣隻是近日有些心悸,去靜靜心罷了。”許隺彎腰回道。“靜心……咳咳咳…咳…咳…哀家這幾日的身子是越發不如從前了。”“皇上剛剛登基,尚且年幼,有許多事需要娘娘從旁輔佐,娘娘隻是太累了。”許隺上前拔了一下燭心,使火燒的更旺了。“罷了,讓太醫署配些安神止咳的藥送來吧。”太後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道。“是”燭火映在許隺眼裡透露出瘋狂。

永樂三年春。太後身體抱恙,許隺代“皇帝”南下巡訪。路途中總能從百姓口中聽到“苑詞大師”如何雲遊四海、廣做善事和不加掩飾讚美。如今亂世剛過,這人的行為和那發音及為熟悉的法號引起了許隺的注意。到達江南時,恰巧二人在同一地區,許隺便設宴相邀。

春日正午的陽光並不毒烈,照在身上使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和煦的春風亦使人心情愉悅。但許隺看著手中的信箋卻有些煩燥。“今日午時貧僧暫有要事,可否於今日戌時登門提酒致歉。”看清信的內容後又有些好笑,怎麼這個和尚也喝酒?

當日戌時,許隺看向從遠處走來的人眼中驚愕愈來愈濃,直到人莊麵前站定,才回過神似的開口“你……”“好久不見”忘隺開口打斷他,眼中笑意倒映星河,看得許崔竟有些癡了。是啊,自上次分開後雖一直有書信往來,卻從未見麵。“我雲遊四海一是為你攢功德,二是尋找一個風景優美,氣候宜人的地方做我們以後的家。”

良久,忘隺微微斂眸,將眼眶蓄淚沉默不語的人摟入懷中,一頓,懷中之人竟在微微顫抖,散發著無儘哀傷。“我……”許隺哽咽著開口卻又再次沉默,我怎麼配得上那麼好的阿詞呢,我不配啊。眼淚浸濕了那片白麻僧袍,忘隺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將人放開,褪下手中那串略顯陳舊的佛珠戴在許隺手腕上“我願為你入無間煉獄,我願為你消那一身業障,我為你積功德,我為你成佛”

“一切皆為我所願。”

許雀泣不成聲,平複良久才道“好。”忘宿眼中笑意更甚,沒有注意到許隺另一隻藏於袖中緊握的手。

二人相談許久,從幼年到成年,從所見所聞到誌怪情愛。宛如一對琴瑟和鳴的恩愛夫妻

夜深了,許隺在與忘隺回房的路上突然說“阿詞,我好累啊。”忘隺頓了一下,牽起那隻戴著佛珠的手溫和地說道“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順便把手腕上的傷治了。”說完便到了廂房吹熄蠟燭將許隺擁入懷中與其同枕而眠。

“這是不能治的,永遠都不能治的,這是玷汙佛的懲罰。”許隺看向身旁人熟睡的麵龐如是想到。

永樂四年夏末,太後重病,天子在床前儘孝多日不曾上朝,後被許隺勸走。

秋。許隺手持托盤,上頭放著一杯鳩酒。到達太後寢宮時忽然落下一片楓葉,一片被蠶食過得楓葉。許隺推門將托盤放置案桌上“太後娘娘,喝藥了。”說著拔了一下燭火,使燒得更旺了。“許隺,”床上的太後形容枯槁,眼中也不複往日裝出來的溫和,隻乘瀕死的絕望。太後聲音嘶啞“我以為我們是同一種人,你就是另一個我了,你是另一個我啊。”許隺端來毒酒“我們確實是同一種人,不過我不是另一個你,我累了,不願繼續。娘娘,喝‘藥’吧。”太後聽後費力拿起琉璃盞向許隺致意笑道“小隺,哀家在地獄等你。”後一飲而儘。

許隺開門命人去告訴皇帝太後薨了。回到寢殿後,不一會一隻信鴿攜信而來。內容如許隺預想的一樣簡短、毫無新意,卻使會那雙冷似鐵的手漸漸回暖。

“生辰快樂,阿雀。”

——顧怨詞.

此後兩月,許隺給朝中身居位高,有才能品德的忠臣清官修書無數,請他們直言敢諫,輔佐皇帝,治理國家。而後一把火燒了玫瑰園,許隺似乎聽見了萬鬼齊哭。

雪紛紛,掩佛門,不由人不斷魂,瘦損江梅韻。②

十二月,許隺站在祈佛殿門前抬手抹掉了嘴角血跡,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隻見他著一身降紅金邊錦袍,同色狐裘大氅,頭挽白王簪,身行清瘦,容顏如畫,眸光溫柔,好似誰家跑出來的新郎官。忘隺見狀心中更是愛意綿綿。許隺走近,拎起手中的酒壇晃了晃,眉眼彎彎道“忘雀哥哥,喝合巹酒嗎”“喝”忘隺接過酒壇將蓮花釀倒入杯中,許是因為歡喜,所以並沒有發現許隺眼中一閃而過的苦澀與不舍。

飲畢,忘隺俯身在許隺唇上落下虔誠的一個吻,剛要開口,許隺卻支撐不住似的倒在忘隺懷中,口中鮮血滴在僧袍上格外醒目。忘隺抱著許隺坐在雪地裡,“對…對不…起…”許隺抬起手想撫平忘隺眉眼中的悲傷,卻被一把抓住。忘隺攥得很緊,似乎這樣就能把他留住。“我…我以為…我能…能撐到自己離…離開的…”說著又吐出一口鮮血“我隻是…想再看你一眼…跟你…跟你說說話…。”忘隺隻是沉默著將他抱得更緊了,似乎要將他的血肉與自己相融。鮮血堵住許隺的咽喉,他隻能深深凝視著,訴說心中不舍。

“無上佛祖啊,您看到了嗎,我願終生業火纏身,隻望您能渡他成佛。”

袖中佛珠滾落,“愛意”深藏雪中。

懷中人逐漸冰冷,可忘隺在雪中坐了許久,久到“霜雪落,妄白首。”

忘隺將許隺葬在庭院的楓樹下,整理遺物時看到許多未送出的信,收信皆為一人。

“園中玫瑰開了,一起看吧。”“好。”

“最近新學了一道素菜,要一起嘗嘗嗎?”“好。”

“阿詞,我喜歡你”“我知道,我亦然”

“阿詞,我喜歡你”“我知道,我亦然”

“阿詞,我喜歡你”“我知道,我亦然”

…………

“阿詞,我好想你啊。”這封信的落款日期是昨天,忘宿看著信,良久,啞聲道“我也想你”。信的背麵寫著“我願你成佛”

許多年後,世人都知道有一位叫忘隺的僧人,如真佛一般悲憫眾人,普渡眾生。

忘隺圓寂時,手中殘破的佛珠掉落地上,上麵刻著“阿隺”。

“阿隺,好久不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