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任何異樣。

“看著我！”東吾神君抬起西苓的下巴，他想從西苓的眼神中尋得什麼。然而他這位愛徒的眼神卻一如往常，清亮而澄澈，甚至能從中看見自己的臉。

什麼也沒有。不對，一定是有哪裡不對。

周圍眾神官已經開始頗有微詞。

等不得了。東吾沉沉歎了一口氣，正要轉身回到位置上，跪著那人卻拉住了他的衣角。

西苓嘴唇翕動，終於要開口說什麼了。

“師尊，弟子破壞了天樞靈石，願承擔所有後果。您……懲罰我吧。”西苓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讓整個神君殿的人都能聽清。

“簡直胡鬨！”東吾的心快要炸開了，他不明白自己悉心教導的弟子，為何會做出這等罪行，除了困惑，他更多的是心痛，破壞天樞的代價不是西苓這樣一個小神官能夠承受的起的。

他一把抓住西苓的肩膀，“蠢貨！天樞靈石不是你能破壞得了的！快說，怎麼回事！”

“是我，都是我做的……還請神君降罪！”這樣的時刻，西苓卻反而不同往日地鎮靜。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已然無計可施。然而東吾知道，他並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這世間沒有任何人能比西苓的心思更純淨。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破格將這個小鬼從人間帶回來，收在自己座下。

後來無論刑罰神官怎麼審訊，甚至開啟了伏神靈境——那是一處能夠直接與受審者靈識對話的虛幻之境，在那裡任何人都無法隱瞞自己的內心。西苓來來回回隻有那幾個字，“是我做的”。連回溯術都辦法探查他那時的記憶，似乎被什麼掩蓋起來，如層層迷霧包裹，無從得知任何真相。

最終，西苓還是以瀆職和毀壞天樞之罪，被判以神界最高的刑罰：從身體中抽出靈識與魂魄，投入焚靈天鼎，在無儘的痛苦中等待靈魂被焚燒殆儘，無用的□□則丟棄到人間荒蕪之地，任其自然腐朽，或由妖獸撕咬分食。至此，受刑者從靈識魂魄到□□都已從世間消失，無法入六道輪回，名字也會自動從神君殿的花名冊中抹去。

受刑的那天，神君殿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來圍觀了，這焚靈之刑已經數千年來未曾動用過，許多神官從沒見過這麼大陣仗的刑罰。

但圍觀的人群中唯獨少了一人。沒有人知道東吾神君那天去了哪裡。眾人都以為西苓作為東吾神君座下唯一弟子，兩人關係自然是極好的，東吾神君怎麼也會來送他最後一程，但直到爐鼎中的火焰燃起又熄滅，人群漸漸散去，都沒人看見東吾神君的身影。

後來過去了很久，人們唯一記得的便是，那叫西苓的小神官，靈識被抽出的那一刹那，周身金光迸發，那些似絲線一般的流光向四麵八方擴散而去，直至消失在人們的視野，如夢似幻，在場的人無不驚歎，然而卻沒有一人知道那是何物。

西苓死的那天，在昆侖虛附近居住的凡人，則看見漫天金光蔽日，那金光不多時又紛紛揚揚化作雪花狀灑落人間，落到地麵後旋即消失不見。那場“金雨”足足在人間下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