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什麼人？

我站在二樓望著樓下的人群，我坐在飯廳裡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客廳裡圍著一群念佛的老太太，敲著木魚，念的調子昏昏欲睡。

他們說是要接她回家。梯子架起來了。我站在二樓看他們，試著告訴他們從二樓接電燈泡更方便、更安全。可是沒有人理我，十來個老頭老太有十幾個想法，他們為電燈泡的三種掛法爭執不休，指指點點地告訴外公電線根本不夠長。我看著梯子的顫抖，心也跟著抖。或許他們都沒有看見窗口掛出的接電板，沒有想到無需布條也可以懸起燈泡。我一遍遍地說，一遍遍地試著將我的想法付諸行動。我想他們都看不見我，他們以為我是鄰家湊熱鬨的小孩。

飯廳裡也有很多人。我一眼望去似乎尋不出一張熟悉的麵孔。我不知道他們與她是什麼關係，但他們吃得很愉快，敬酒、喝酒，吃飽了遛遛娃，各自散去。他們可能都不認識她。其中肯定也不乏當初強烈要求將她搬回家的人。或許她的死亡對於這些人而言不過是兩頓飯：頭七與五七。

晚上蠟燭都點起來了。我仍回到了二樓。我很喜歡這個位置，毫無存在感又是存在感最強的那一個。底下一片白麻頭巾，依次走到火盆旁邊拜拜，念些“回家”之類的字眼。有幾個大媽煽情地乾嚎：“誒誒，回來吧誒……”我默然躲在陰影裡，不動聲色地觀察。我沒有頭巾孝服，因為數目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