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熱飲端起來,很沉默的喝了一口,甜意和熱氣在食道裡混合,咕嚕嚕的在你心臟處冒著酸澀的泡,過了一會,你才慢慢說道:“……我不知道。”
在你們的命運即將開始緊密交織時,子彈穿過了她的心臟。
死亡讓她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你們相識的日子實在不能算得上長,你實在無從了解她的過去,也沒法更詳細的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已經去世了……”你說:“如果還活著的話,我相信會是很厲害的人。”
麵前的人一下子靜默了下去。
似乎是感到歉意嗎?但不必如此,因為對理子來說……就算當時沒有被伏黑甚爾殺死……結局也未必會是好的吧?
你當時年紀太小,並不明白,以為隻要當一時的孤膽英雄就可以救下她,但現在想來,就算當時救下來了,理子就可以活下來了嗎?
你知道那個善良到有些天真的女孩,會選擇那些人所希望的死亡方式。
即便你不認可。
“沒有關係的,”你很輕鬆的笑了笑,儘管你覺得舌尖有些泛苦,但還是儘量的表現出從容的樣子:“要不要吃點甜點?他們家的這個蛋糕很受歡迎。”
將剛剛被端到桌麵上的甜點往對方那裡推了一份,鈴宮羽燕有點不知所措的停頓了一秒,然後很聽話的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口。
“怎麼樣?”
沒有立刻回答你的話,她先是很快的又吃了一口才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你:“好吃!”
說“好吃”的時候少女的眼睛都帶著光,那種驚奇的新鮮感一點都沒掩飾的釋放出來,讓你陡然意識到……她才十九歲。
“哈哈,”你笑了起來:“那就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不滿意呢,喜歡的話就多吃一點。”
十九歲……和你當年執意離開東京時差不了多少,但對方身上總有一種微妙的成熟氣息,再加上過於嬌美憂鬱的容顏,總容易讓人忽略她的真實年齡。
這麼一想還真是令人感慨,本該是開開心心的年紀,但是卻被迫擔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重心情。
“請不要露出這種表情,”鈴宮羽燕慢慢的放下了勺子,淺色的瞳仁微微盯著你,似乎知道你在想什麼一樣,她從容的笑了笑:“至少現在我很開心,而且我還能幫上您的忙。”
“您看,春天已經來了,如果之後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和您一塊出去走一走呢,我很喜歡這個溫暖的季節,您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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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這份關於五條悟的報告書做的真是天衣無縫啊。”
毫不掩飾自己的讚美之情,你翻了幾頁厚厚的病曆,恨不得給硝子吹捧上天上去。
“你看懂了?”
是質疑的語氣。
什麼?這個問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看起來很蠢嗎?
生氣的把病曆往桌子上一拍,你重重地,大聲的說:“沒有!”
沒有看懂!而且完全看不懂!紙張上的每一句話都在挑戰你的學曆——話說回來能怪你嗎?你又不是醫學專業的,看不懂也是應該的吧?!
硝子抖了抖夾著的細煙,懶懶的抬起褐色的眼:“為難你了。”
什麼嘛,聽起來就是很不屑的語氣,不會真的以為你真的看不懂吧?你立刻為了證明自己翻起報告單,鄭重其事的一個字一個字看。
“哦……這樣啊……原來如此……”
“看懂了?”
“沒有。”
冷酷無情的把病曆重新往桌子上一放,你泄氣的將自己摔倒在老板椅裡,嘴上還不放棄的嘟嘟嚷嚷:“反正你做的肯定不會有錯啦。”
“真相信我啊,”沒有任何情緒的評價了你擺爛的行為,硝子手撐著頭,難得露出幾分慵懶的姿態,長長的碎發淩亂的抵著臉頰,將唇角的笑也帶出幾分懶洋洋的意味來:“招那位可疑的新同學也是為了你們的計劃嗎?”
“欸?”你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的話:“這也能猜的到嗎?”
明明什麼也沒有和對方說嘛。
家入硝子深深的望了你一眼,這一眼沒有任何的意思,但你總感覺自己又被嘲笑了。
“我又不是傻瓜,”她沒好氣的將煙頭敲進煙灰缸裡:“他一來你們就讓我偽造病曆單,不是很明顯了嗎?”
好像是這樣。
“不是不和你說的意思……”你有點糾結的敲了敲椅子的把手:“隻是……”
“隻是把我牽惹進更大的麻煩裡,對嗎?”
其實也是能想通的,如果全部都都說出來的話,恐怕對她本身並沒有好處,還會徒增壓力。
她想到這一點,心裡麵難免染上幾分溫情。
無論如何……同伴都是為她而著想的,就算你有的時候實在笨的可以,也不是不可以體諒——
“不是的,”你誠實的搖了搖頭:“都讓你偽造病曆單了,不管怎麼樣你都牽惹進來了。”
“就是覺得硝子你不擅長撒謊,還是不告訴你好一點。”
家入硝子:“……”
溫情破滅,她麵無表情的把未燃儘的煙搗滅,然後咬牙切齒的扔進煙灰缸,惡聲惡氣的說:“你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氣死我吧?”
你:“……?”
何出此言啊?你明明是懷著好心和誠意來的!
因為硝子看起來很想活吞了你,你很擔心一會她會飛過來揍自己,隻好委屈巴巴的往後縮了縮,離得遠了一點才敢大聲的嚷嚷:“什麼嘛!我是來蹭好運的!”
這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和沒素質的五條悟呆在一起待久了你腦子不會也變得不正常了吧?
硝子莫名其妙道:“什麼好運?”
“你不記得啦?就是高專的時候,我們出去逛街,你說看我最近很倒黴,願意借我一點好運,讓我去抽獎,然後我一下子就抽到了周邊的事情!”
你的語氣忍不住興奮了起來:“再借我一點好運吧,我還想抽獎!”
家入硝子:“……”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下去,好像你說出了很了不得的話,硝子的麵色古怪起來,剛剛的憤怒也全然消失了,她一會很糾結的皺著臉,一會重重的歎了口氣,甚至還用那種想不通的看傻子的表情盯著你。
你的心裡忍不住開始打起鼓來……怎麼啦?為什麼要這樣看你啊?
見你不開竅,家入硝子忍不住捂住了臉,再一次重重的,大聲的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挺天真的,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天真。”
“你不會真的以為那個周邊是你抽出來的吧?”
她痛心疾首的拍了拍桌子,甚至還重新抽出了一根細煙叼在唇邊,惆悵的點燃後,才用感慨的語氣說:“你和五條悟真是笨蛋對傻子。”
“那是限量官方周邊,不要說它的價格了,他多難買你不是最清楚的嗎?哪個街邊小超市抽獎會送這個?”看你還是有點茫然的表情,她翻了一個白眼:“那是某個家夥托超市老板偷偷更換了抽獎卡,又求了我好久,讓我帶你去抽的——你真以為是全憑自己的運氣啊?”
黃昏將光也染上了嬌羞的豔色,零散的穿過打開的窗戶,灑在地麵上,為在空中起舞的細小塵埃架上盛大的舞台,桌麵上擺著的含羞草伸開嫩生生的葉片,隨著春天的撥弄顫顫巍巍的張著葉子,似乎也想在光束下炫耀自己優美的姿態。
晚風從窗口悄悄溜進來,將微小的塵埃吹亂,又輕盈的略過含羞帶怯的葉片,把昨晚他含笑看你的那一眼更清晰地複現在眼前。
夜色下,他的眼睛明亮,比湖水還要清澈,藍色瞳仁下細細碎碎的笑意是十六歲少年小心翼翼藏著的期許,在許多年後的今天,被你聽見。
“你喜歡這種幸運嗎?”
你完完全全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