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爸爸媽媽一直在講,不夠了就找他們拿錢;可李穗苗知道父母賺錢有多不易,輕易不會開口。
她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和舍長一起,在課餘時間接一些單子,打打工,賺賺零花錢。
李穗苗最後在學校食堂吃的午飯,大一新生都還在軍訓,隻有一些沒課的學長學姐們提前過來買飯。醫生給李穗苗開了一周的藥,仍舊叮囑飲食清淡,她買了一份簡單的水煮菜,低頭慢慢吃著,順便回爸爸的微信。
她的父親李天自,平時不常說話,在微信上卻像是解鎖了另外一種人格。李穗苗離開家後不足一個月,幾乎每天晚上都能收到來自父親的長篇短信,噓寒問暖,分享日常。
今天也是如此。
正義:「穗苗,你最近生活的還好嗎?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回家了。平常你都會在八點鐘打視頻電話回家,昨天沒有,是因為軍訓太累了嗎?」
正義:「苦難能磨練人的意誌,也能充分鍛煉你的身體。如果感覺到疲憊,也一定要堅持。」
正義:「身體不舒服的話,也不要硬撐。健康重要,你的開心也更重要。」
消息都是半小時前發出的。
李穗苗幾乎一上午沒有碰手機,匆匆吞了兩口飯,才給爸爸打過去。
無人接通。
李穗苗又打電話給媽媽。
夏天的病人少,鄭歌春也有時間,聽了女兒的電話,哈哈大笑。
“沒事,”鄭歌春說,“好像是之前有個案子出了點問題,你爸爸這幾天天天往市裡跑,開會呢。”
李穗苗沒說自己生病的事。
出門在外,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對了,”鄭歌春說,“你爸昨天晚上十點忽然坐起來,嚇我一跳。我問他大半夜不睡覺乾嘛呢,他一邊下床穿襪子一邊說聽見你聲音了,說你回來了——噗,我一頓嘲笑他,睡魔怔了。”
李穗苗用筷子輕輕戳碗裡的菜梗說:“媽媽,我也想你了。”
“十一還回家嗎?”鄭歌春問,“票是不是不好買啊?”
“我進了學校裡的包車返鄉群,”李穗苗說,“彆擔心,我能回去。”
鄭歌春又叮囑好久,母女倆聊了一陣,才結束了電話。
晚上,李天自又給女兒李穗苗打來電話,順便告訴她一件事。
“再有三天,我有個公務,要去趟北京,”李天自說,“到時候看看,能不能順路去看你。”
李穗苗說:“爸爸,北京這麼大,從這頭到那頭,比我們從老家到市裡還遠。你忙,要不就和我說,你住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不用,”李天自眯起眼睛,他受傷的那隻胳膊捏著照片,在燈光下仔細地看,“我這次正好要去你們學校。”
李穗苗驚訝:“啊?我們學校?什麼事?”
警局。
燈光下,微微脫了漆的木桌上,亂七八糟地擺放著一堆檔案袋。中性筆脫了筆帽,就這麼散亂地擺放著。一個厚厚的筆記本攤開,裡麵夾著些照片、名片和藥物說明書等等,塞得滿滿當當,最右邊,是黑色的筆跡,龍飛鳳舞,重重寫了一行字。
「青城6月27日殺人案」
李天自穿著略有些鬆垮的黑色夾克,拇指捏著照片,微微偏移,好讓燈光徹底照亮那照片上的人。
穿著一中校服的男生照片。
眼窩深,直發,下唇上有一道淺淺的疤,不明顯,像被什麼東西撓了,皮膚略略的有些小麥色,不笑,抿著唇,麵無表情。
“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學校有一個學生,”李天自說,“有個案子,我得找他了解了解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