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稷舟十分震驚,但作為皇帝十多年的經曆,讓他不敢輕易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
這些年來,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清醒理智,另一個簡直就像是失了智一樣。
更是將一個罪臣之後改姓為元,喚作元庚,認作義子。沒錯,元庚確實很優秀,但自己尚且二十五歲,剛及弱冠的年齡,認一個比自己還大三歲的人做義子這真的是自己能乾出來的事嗎?元稷舟自己都不敢相信。
因此,隱隱約約之間,元稷舟探到了類似於話本劇情的東西。掙紮毫無作用之下,元稷舟選擇提前將元庚推上帝位進而出走。
元稷舟成功了。但劇情沒有改變,隻是提前了時間。
自己仍然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程,直至來到揚州。
自從來到沈泠安身邊,元稷舟體會到了隱隱擺脫了劇情的束縛。這讓他決意暫時待在沈泠安身邊。
沈泠安,這個舉止與人格格不入的女子,或許才是破局的關鍵。
至於中毒的事,在這種情況下似乎都不那麼重要起來。
元稷舟深深地望向沈泠安,心中十分沉靜地說:“我同你上山。”
說出這話的時候,元稷舟感覺劇情的力量被削弱了。具體表現在自己的情緒和行為更加由著自己的心意所想。
元稷舟感到一陣輕鬆。
沈泠安坐在小機旁,沒有回應。她撐著臉蛋,麵露縱容地看著眼前的病弱美男子。
元稷舟從未被女子如此大膽地直視過,心中發燥,麵露赧然。
元稷舟略帶羞惱地問道:“怎麼還不走?莫要看我,我們真的該走了。天色不早了,莫要盯著我看了,我......”
沈泠安見他再次開啟話癆模式,十分無奈地打斷他道:“好好好,都聽你的,走就是了。”
說著,起身便走。
元稷舟心中一慌,拉住了沈泠安的一角衣袖。他扯著手中粗糙的麻布,張口便問:“你怎麼穿這種衣裳?”
“這種衣裳怎麼了?這可都是我師父一針一線替我縫出來的新衣呢!”沈泠安麵露不悅的說,“看你衣著雖然低調,但是材質暗紋繡工,無一不精。你這大家子弟,相必是看不上我等平民百姓了。”
元稷舟更加用力地攥緊手中的袖子,連連否認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隻是......”
他支吾難言,不知道該怎麼跟麵前這位救命恩人解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但是自從在沈泠安身上感受不到劇情的糾正力量開始,就總是不由自主地把心中所想接連吐露。
這,難不成自己本來就是這種性子嗎?元稷舟詭異地感覺到慶幸。慶幸自己還在位時,沒有暴露出來。
元稷舟心中輕鬆,便想與沈泠安傾訴這些年來的經曆。理智終於生效,他十分懷疑倘若自己如實說來,沈泠安這女子會毫不猶豫地問一句:“君有疾否?”
沈泠安看著眼前的人急於解釋的樣子,也不加追究,隻是內心的火一拱一拱的,十分煩躁。
她一轉頭,看到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廝直盯盯地看著自己,愣了一下,眼疾手快地從元稷舟手中將袖口扯了出來,虛虛掩麵,一副嬌弱的美人情態。
元稷舟被她的變臉驚得丹鳳眼都張開了。
那小廝反應過來,立馬出門邀二人上馬車。
元稷舟正欲扶沈泠安,手才剛抬起,一轉眼,她便自己跳了上去。
元稷舟十分傻眼,尷尬地抬著手站在馬車下。
沈泠安一掀門簾,催促道:“快上來啊美人兒。”說完吐吐舌頭麵露狡黠。
一聲美人兒的稱呼讓元稷舟脖頸都紅了。生平頭一次因為自己的容貌感到羞赧。
元稷舟跨上馬車,一掀簾子,鑽了進去。
隻有二人的車廂裡,兩人相對而視。
沈泠安恍惚想到曾經的世界裡裡有“對視三十秒能產生好感”的說法,曾經不屑一顧,現在倒是覺得或許是真的了。
然而元稷舟一緊張,忍不住說道:“今日天氣尚可,今日我覺得這馬車也不錯,我覺得我今日著裝也尚可,我覺得你也尚可,我覺得......”元稷舟語速極快的話突然停住,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脖頸上的紅簡直就要漫到臉上來了。
沈泠安也愣住了,兩人大眼對小眼,一言不發。
沉默在車廂裡蔓延,氣氛一時十分尷尬。
沈泠安想要說些什麼破解一下這樣的氣氛,然而往日得心應手的演技在這種重要時刻完全起不上作用。
她用袖子掩麵,阻隔開元稷舟望向自己的視線,心中略微有些慌亂。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用自己最真實的一麵麵對眼前這人。是因為一開始他處於弱勢的緣故嗎?沈泠安不知道,但隱隱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失控。
二人極有默契地互相錯開視線。沉默的氣氛越發凝固了。
......
“是這兒嗎?”小廝的聲音從馬車外傳進來,打破了一路上尷尬的沉默。
沈泠安立馬像是活過來似的,急忙撩開門簾一角,熟悉的小小茅草屋映入眼簾,心中才是鬆了一口氣。
“多謝。”沈泠安下了馬車,輕輕拜道。眸光含水,讓人心生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