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榎到寢室就給伏洋發消息報了平安，洗漱完後上床，再打開手機，看到一條伏洋幾分鐘前發來的語音。

40秒。

路榎抿唇，看著兩個數字，平靜的眼眸裡忽蕩著波紋，一層又一層交疊，幽深莫測，隱晦又動容。

她這才慢悠悠的連上耳機，調好音量，拇指輕點她和伏洋之間的第一條語音記錄。

“小姨和我家裡關係不好。我小姨在我還不記事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大概就是因為看不起我爸，覺得我爸撐不起這個家，鬨了兩年最後才出走了。”好聽的男聲停頓了幾秒，才接著說，“聽說是在外麵遇到一個在外麵做生意的富商，就跟著跑到國外去了，一去二十年。跟他結了婚，還生了個女兒，後來那男的不知所蹤，給張荷留了一筆錢，她獨自撫養巧巧十五年，巧巧從小身體不好，這段時間病重，她就回來找我媽了。”路榎還在想張荷所指，就聽見他本來沒有情緒的聲音到“巧巧”二字時突然變得柔和。

所以，有巧巧的話，事情總會好一些吧。

路榎打字：【巧巧姓什麼？】

伏洋發來一條三秒的語音，還能聽見放水的聲音，“姓張，跟她媽姓。”

【現在十五歲？】

“對。很乖……”

【你在乾嘛？】

“我在洗衣服，就兩件不好用洗衣機。手不方便，我忘了問，你方便聽嗎？”

（伏洋你最好是。）

【方便的。】

【應該我問，你方便嗎？】

“你想聽我就方便。”

伏洋發出去後一邊擰衣服，一邊眼睛死盯著聊天界麵頂部，眉眼帶笑。

對方正在輸入中……

十秒，對方打來一個【嗯，聽】

如期沒有看到路榎表露異常，伏洋摻著笑意發了條語音，“你等我一下，晾衣服。”

【好。】

路榎拇指微曲停留在鍵盤前等，一雙大眼如星海明亮神秘，正盯著伏洋的語音轉出來的文字想著些什麼。

本該摻有壓抑的話題，硬是因為他的話語變得像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好像說什麼天大事兒都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毫不破綻，也不知道裡子裡是一樣不為所動還是也藏著大把秘密。

……

後來，說的人像是憋久了，問的人也像是打字不嫌累，兩個人管不了該不該多說，合不合人設，想到什麼都發了出去。

譬如小姨那些不是非要言說的過往，他爸和他媽那忠貞不渝的愛情，再比如伏洋主動提及的小奶洋。

路榎這才真切的發覺，伏洋活生生的家庭和過往，她原來也被允許了觸手可及。

——

伏洋從懂事起就一直有聽身邊人說起，包括林都、楊燦溪也基本知道張家那個女婿和小姨子不合的來來回回。

伏源海是張漣在外麵實習時遇到的迷糊帥小夥。

張家說不上是門第世家，但也算名副其實的書香家庭，涵養才學皆是人見人誇。而伏源海剛開始就是個沒有工作沒有理想的底層青年，伏媽媽不顧家裡勸誡，硬是帶著伏源海進了張家門，從此他成為了“貨真價實”的“贅婿”。

家裡其他人沉默，而張荷找著機會就可勁兒數落他，也做了不少過分事情。

這個家以後就指望姐夫了，可她姐姐竟全然不顧家裡死活，不要彆人搭了線又上趕來的生意人，要了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混吃小子。

【你媽媽沒有哥哥弟弟？】

路榎隱約記得，伏洋家裡應該是有個舅舅之類的。

“其實是有個弟弟的，我小舅，他那時候是保密工作，不常在家，也做不到兩邊顧。”

【現在不是了？】

“對，現在沒做了。”

【好，那後來呢？】

“大概就是，我爸老實，來這個家後也明顯變得有上進心起來，麵對眾口紛紜，我外公外婆也說不上什麼，隻是默默地希望他能爭點氣。”

……

小姨吵吵到伏洋一歲，本來還不肯放棄，看著小伏洋一天天的長也長不大，不親她就算了，整天就咿咿呀呀看著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呆寶，她算盤沒地方使也開始心急，終於有一天，說話過分被伏洋外公一巴掌打到離家出走。

恰巧就是，後來失意虛榮的貌美少女遇上了一個急需成家的富商，她順理成章的用三天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隻知是去國外了，從此便再無音訊。

伏爸伏媽感情一直很好，她小姨走後不久，伏爸在他們一起攢的工資的支持下創業開始有了小成就，乾了幾年，說是想考公，得到支持就將轉給了大公司林氏，兩年時間真的考上了公務員，也就此正式跟昔日那些數落和解，一家人算是開啟了人生第二篇章。

小姨和富商生了個女兒，富商已經不知跡象很多年了，她拿著他當初給的資金獨自撫養巧巧，巧巧現在生重病，張荷得知自己的姐夫發達，就回國來了。

“這是張家的骨肉，爸，你也不狠心讓巧巧這麼生病吧，我是真的拿不出這筆錢了，要不是這病療程太久，我不會這麼厚臉皮伸手向我姐要的，爸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你幫幫我吧。”

這是小姨在眾人麵前的說辭，大家都不想再爭論，也不願耽誤巧巧的病情，伏爸一個人利落出了錢。

巧巧住院半月，各方麵他們都給安排得好好的，隻是說根治需要些時間，她的小姨不願在這耗，發現問題就又開始作妖了。

她發現伏洋的外公外婆準備把這些年的積蓄全部留給張漣一家。

自己一分沒有，她理所當然的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