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榎沒有按照約定。
那天晚上,他們說好了的第二天去送他。
說好了的。
如果不出意外,不,就算出了意外,隻要她想,他們可以有千萬種方式心平氣和體麵分手。
可是她選擇一聲不吭。
在某種意義上,伏洋覺得自己最大的漠然遠不及於她。
外麵都說他冷漠,嗬,原來路榎的心倒真像是冰塊做的。
他們從來是一樣的,理智得可怕,哪怕不得已也會乖乖屈服於不合時宜的人,而因為那份理智,她真做到了連夜不吭一聲的出走,仿佛那夜的話都是他一個人掏了心窩子講的笑話。
“我希望我們可以好好道彆。”
明明……她應該知道那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所以,她再有苦衷,伏洋這次也不會順她意,理所應當的理解,再選擇若無其事地等著她。
他不要。
他甚至不想給她道歉的機會。
這樣頑固又乖戾的伏洋一點也不像她口中“好得讓人沒辦法”和“不會生氣”的伏洋,但事實是,他本來就是這樣固執古怪的人,一直、從來都是。
以前隻是沒遇到過會讓他這麼斤斤計較的事物,遇到了,就不一樣,他完全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德性,所以早先還不止一次提醒過路榎。
她真的以為,他笑僅僅隻是因為他是爛好人,他走近、他不拒絕也僅僅是因為把她當朋友,或者,隻是淺淺的好感麼?
伏洋早就覺得她的濾鏡重得不可開交了,怪隻怪他還沒來得及打破,人就是先跑了。
伏洋一直記著,那時候路榎紅著眼睛問的那句:
“下一次一定不會嗎?”
他當時的真實想法是,不是一定不會原諒,隻是不想分開。
要走可以,像他們約定的那樣,明明可以像約定的那樣,好好說,他不會攔她。
那這又算什麼?
秘密花園裡的怨種農夫麼。
守護了很久很久前的花有一天不願再開了,不管出於什麼,他想,花隻是做了自己的決定,他沒必要勸誡,也大可不必再期盼。
就算有一天會再開,但,不一樣的。
做選擇的人沒有資格要求等待,等待的人不必奢侈如期重逢。
既然那人不留餘地的走了……那他,偏要任性一次。
——
那天清晨七點,伏洋沒有等到來送他的路榎,等到的是周綠曉。
周綠曉沉著臉,找到伏洋後喊了他的名字就沒再說一句話,隻把一根樣式特殊的紅色手繩遞向了他。
細長小巧,說不出是簡單還是繁雜,隻是看到線條被來來回回的繞成了精致的紋路,怎麼看都是某人的獨家編織。
這樣的物件,大抵就是路榎昨晚堅持要來送他的理由。
伏洋望望繩,再望望周綠曉,眉頭越來越沉。
“路榎呢?”
聰明如他,已經猜到是什麼不好的消息。
“她……”周綠曉支吾著,竟然不知道用什麼話來為路榎的離開作辯解。
“讓你收下這個,然後請你再等等她。”
“多久?”
“她說,不會太久。”
聞言,伏洋舔唇。
深黑的眼凝視著那根繩子始終沒有動作。
眼前的伏洋氣息很淺,沉著臉奄奄著,眼裡再也裝不進任何東西。
麵對周綠曉有乞求意味的眼神和話語他全然不管不顧了。
可周綠曉現在就想要為路榎辯解,哪怕是理虧。
哪怕……路榎當時對她說的是:
他大概會生氣,但是……算了。
算了……
那時周綠曉根本想不到路榎口中伏洋生氣是什麼模樣,不知道路榎語義裡的悲傷從何而來。
現在,她似乎能理解路榎的語句是覺得無奈和愧疚。
周綠曉沒想過伏洋會是現在這幅表情。
黯淡,又冷又頹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