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綠曉看得發怵，微微張著唇，有口難言，又開始替路榎鬱悶起來。

她是在想，憑什麼伏洋可以是很失落的樣子，可她的路路卻還要笑著離開，憑什麼連她自己也還要笑著送路路走。

你倒是把情緒泄出來，可她又可以向誰訴苦……

眼前的伏洋，無論是神態還是言語，已然不是她事前預測的那樣。

伏洋是在泄憤，看起來異於平常……但事實上，他已經很努力的在壓抑了。

至少沒有挑明那顆想把路榎給狠狠懲罰的心；至少就事論事的，隻對著周綠曉發一些適當的牢騷。

“她又不是故意的。”

周綠曉吞下苦水，準備繼續說下去，可話還沒說出口，看到伏洋死沉的表情，又突然舍不得了。

那副眸子深不見底，是周綠曉聞所未聞的冰冷，她舍不得，隻是因為路榎會心疼。

她緩了口氣，開口道“太突然了，連我都才……”知道。

望著伏洋灰暗至極的臉上勾出了一抹笑，她突然就禁了聲。

自嘲，無味，疲憊…………

這一刻她才遲鈍地領悟到，伏洋為何這麼不講道理。

她知道了又怎麼樣，受傷的人眼裡，路榎並不無辜。

伏洋很在乎很在乎的人走了，重點不是走了，而是做得到讓他沒有盼頭的等。

而且或許他曾經還苦苦挽留過。

挽留，伏洋會那樣做的吧，即便委婉，語義裡也有過懇求，因為對方是路榎，是對他而言充滿秘密、沒有得到過也很害怕失去的路榎。

她都快忘了，這兩個人之間早就不一樣了。

伏洋這樣永遠高高掛起的星星，也終於被自己的瞻星塔困住了。

路榎的突然離開，對於周綠曉是離彆和重逢，但是伏洋或許是失去和再失去，很疼很疼的那種，苦苦哀求也得不到可憐的那種。。

站在塔上的人默默消失了，那顆星星便再也沒有興趣等待另一束光照過來，如果等不到那座瞻星塔，它寧願永遠不再發光，也不會負著氣招惹彆的目光。

就像，在她下了決心的時候，林都永久的沉默或者毫無征兆的人間蒸發是一樣的道理。

無論林都的理由是什麼，怎麼想都會難以接受。所以，其實她沒有資格讓他不計較。

伏洋眼神渙散，隨時要提腳走的樣子。

周綠曉咬咬牙，喊道：“伏洋！”

可是如果你不收，路路又該多難過。

“拿去。”

“什麼？”

周綠曉抬高手，眼神堅定：“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我不要。”

“為什麼？？”

“不想。回吧。”

伏洋沒什麼耐心，語氣懶散，漠然乾脆。

“你不願意收的話，讓她怎麼好回來找你？”

“我收了，她就心安理得了？”

伏洋語氣一變，話倒像是對路榎說的，周綠曉又氣又無奈，紅了眼，心痛路榎又不知如何讓他原諒：“不是這樣。”

“我不會、讓她心安理得。”

周綠曉哽咽道：“……你不能這麼對她，算我求你！”

換做平時，哪裡有這樣不顧人死活的伏洋。可他偏偏忽略了周綠曉所有的解釋與懇求，做了那個最不好的自己。

天冷，即使眼望著她凍紅的手，他也全程雙手插兜沒有半分動容的樣子，惡語傷人三冬寒，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角色。

伏洋再次瞥一眼她手上的東西，突然放柔語氣，話裡卻像是覆了一層冰：

“跟你沒關係。如果她還會回來，那就讓她來，如果不來了，給我一根破繩……”伏洋聲音低到極致，心煩至此忽然停了下來。

周綠曉不知該作反應時，麵前的人重重的換了一口氣，隨後是一個很諷刺的哼笑。

他撇開頭，臨走前甩下一句像是在撒嬌的嘲弄：“想讓誰好受？當哄三歲小孩呢？”

主要是想讓她自己好受嗎？還是真的想讓他好受？

他都不要。

他不會因為這個就好受的，因為他最最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她離開多久，更何況萬一真的離開很久，他又該怎麼辦？

拿根破繩守一輩子寡？

真搞笑。

路榎搞笑，他過不去更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