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花叢中已經站了好久了,眼睛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光芒。今天她起的好晚,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行為,三年前他失手將那個人推進了池塘,可是事後並沒有人追查,他知道,那個人並沒有將此事張揚出去,也是從那天起,就止不住了這種窺望。遠遠地望著,從不敢靠前,雖然看到她對侍女下人都是溫和的,但他知道,他連下人都不如,即使是下人,也不會如他般那麼肮脹的出生。怕看到少女眼裡會出現和彆人一樣的不屑和厭惡。他,不敢靠前。就這樣,在近乎癡迷的遠望中,已是三年。
現在,他又守在後院的假山上,望著她的落雨園,朝思暮想的人兒緩步走出,拽地的斜襟青羅裙,胸下到纖腰被同色的寬束帶勾勒出盈盈一握,領口微開,削肩水袖,長發半挽,隻一枚珍珠簪,脂粉未施,卻腮如雪,眉如黛,眼靈動,櫻唇粉,舉手間已是風華。他癡癡的望著,少女慵懶的似笑非笑,眼兒澄明溫暖,再不見十歲前的冷漠不屑。男孩的眼睛澀澀,卻不舍閉眼。
“是誰在那裡偷看,怎還敢跑到小姐住的落雨園偷看。”一陣慌亂,男孩從假山上掉了下來。
悅燁因為昨晚的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起得晚了,才剛用完早飯,娘親院裡梓潼就來傳話,說是二哥司南仲雅捎來了很多江南特有的點心和頗為名貴的東西。讓叫悅燁吃了飯去瞧瞧,看有什麼需要的。悅燁本是不感興趣,但又一想,江南?難道這個從沒出現在中國曆史的王朝也有江南,這倒有趣了,於是吃過了飯,便向母親的院落走去。剛走幾步,就聽後麵一陣喧鬨,悅燁不知何事,便扭頭向喧鬨處走去。
幾個護院圍在假山後麵,撥開一瞧,呦嗬,小人兒,嘿嘿,悅燁心裡直樂,叫你偷窺我,得,被人抓到了吧。她抬頭瞅瞅圍觀的人,似乎並不驚訝,隻有一個看起來很激動地中年女仆在指著那個坐在地上的人,說著什麼大概意思是他行為不軌,趴在假山後麵什麼的。看看麵前的幾個人的表情,悅燁突然明白了,這個頗為激動的女人是新來的,而其他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悅燁低頭看著那個似乎在顫抖的孩子,突然蹲了下來。
“你,叫什麼?”
男孩猛的抬起頭,對上了那雙曾多次在自己夢中出現的眼睛,竟不敢相信,現在,他和她,這麼近。
悅燁心中似乎被什麼撥動了一般,痛了,什麼樣痛苦的折磨遭遇到了這個孩子身上呢?他骨瘦如柴,燕窩和兩腮深深陷下去,乾涸的嘴咧著,似乎刮到了硬物,滲著血,頭發淩亂著,隻有一雙眼睛是明亮的,一件破爛的女裝穿在身上,從沒想到,原來這個偷窺她的人竟是這般,而護院們好像見怪不怪。似乎這個孩子本該在這裡出現,本就應該在這司南府的奢華中著這身破衣爛衫。悅燁突然很冷,她知道,如果這個孩子在司南府這樣卻沒被趕出去,就一定是主子下了命令。
悅燁看著他的眼睛又問了一遍,男孩原本愣愣的表情,忽然變得局促起來,他不知所措的低下頭,名字?他沒有,阿母叫他狗兒,因為他像賴巴狗一樣惹人厭,可是這樣的名字告訴她,讓她知道自己像狗一樣沒人要,惹人煩?
“他叫狗兒。”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男孩看著眼前那雙繡著蝴蝶的絲履,青色的裙擺微微晃動,知道是她站了起來,男孩絕望了。
悅燁看著男孩顫抖的身子,滲著血的膝蓋。輕輕將男孩拽起輕聲:“舒雪,先回園裡吧。”說罷牽著男孩回了落雨園。舒雪跺跺腳嘀咕:“臭死了。”悅燁回頭看一眼男孩,感覺舒雪說話的時候,他的腕子在自己手中顫了下,悅燁歎了口氣,牽著男孩坐在園裡的石凳上並叫舒雪去拿些治療外傷的藥去,這丫頭戒備的看了眼男孩,才出去。
男孩局促的坐在石凳上,看著桌上的點心,才想起自己已經兩天沒有吃什麼東西。悅燁好笑的看著男孩對點心的垂涎,伸手將點心盒子推到他麵前,輕聲說:“吃吧。”男孩猶豫著要不要吃,他不想讓她更看低自己,可連著兩日的饑餓和點心的誘惑趨勢他抓起點心拚命往嘴裡塞,偷眼看到悅燁靜靜地看著自己。他試圖讓自己慢點,但這甜糯的點心入口即化,他從未吃過如此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