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霏絮回答:“這不是因為之前的事道的歉。是為了往後”。
周朔年詫然地回過頭:“我竟不知道海棠君這般不講理?你說要親也親了,從此不糾纏的話你是經常亂給承諾嗎?”。
“你錯怪我了”不講理的海棠君說:“我說的不再糾纏是指情愛,往後隻要你不願意,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
周朔年:“……”。
單純?善良?正人君子?
“你盜花客的身份”謝霏絮從容不迫地說:“我全力隱瞞,這一點絕不騙你,必要時我會令人混淆視聽。但最好,你在每次行動前都先告訴我,不然,收尾時可能有些麻煩”。
周朔年眉頭快擠到一起了,他一個做了十七年支線任務的獨狼,任務出岔子都可以直接切小號毫發無損地跑路的人,什麼時候在乎過頭不頭,尾不尾這種瑣事。
“不必了”周朔年說:“既然海棠君要食言,那在下也沒有辦法,隻是往後,就要多避著些人了”。
謝霏絮神色一慌:“彆……我沒有要監視你的意思,我隻是想幫你”。
“如果海棠君真的想幫我,那就從此刻開始”周朔年說道:“忘了我”。
謝霏絮怎麼可能會忘,這麼多年來的日夜輾轉,早就刻骨銘心。
他沒說出來話。
“我雖然不知道海棠君究竟看上了我什麼,但在下有言在前,像我這種需要披著麵具行事的人,在私底下的模樣往往不堪入目,海棠君不要覺得在下做的事很瀟灑快意,可在脫去盜花客這個身份之後呢?在下可能隻是一個無名市井,也可能是一個低微下賤的奴仆,更有可能為了混口飯吃做了海棠君八輩子都瞧不起的事。海棠君在有意於我時可能考慮過這些,但問心自問,是否真的能接受呢?”。
周朔年輕笑了聲:“這世間的很多東西都不會如人所願。你說想看我的臉,可若果我答應了,你看到的是一張難以入目,被大火燒過,被毒藥腐蝕的臉,你的第一想法會是什麼?是嫌棄還是厭惡,我猜你對我所謂的愛意都可以消地分毫不剩。而這,僅僅是個表象”。
“海棠君。我一點都不好,比不上京城名仕,連常門子弟都不配,我配不上你,更不想配你”。
“我最後跟你說一次,彆再糾纏我。望君好自、為之”。
周朔年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什麼也沒帶走,什麼也沒留下。
謝霏絮無言地頓在原地良久,待他身影傾動時,緩緩往廳外走去,抬手將身上的骨針如拂塵般挑出來。
幾聲“咕咚”,骨針悉數落地,謝霏絮眼中的淚已經不見了蹤影。
負手望向黑夜,黯淡無光,他收起落魄的神情,抬手碰了下左臉。
四周寂靜無聲,謝霏絮眼底藏匿著什麼,他很久才說。
“你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樣”。
此時四更天,毫無收獲的常淳軍落魄地回到了立春樓。
徐世晟並不意外,衝陸溟軒笑道:“陸二公子沒事就好。經此一番,想必賊人也不敢再生歹念了”。
陸溟軒俯首:“全仰仗侯爺,這份恩情,陸某永生難忘”。
徐世晟扶他起身:“你我之間不必如此。時候也不早了,來人,送陸二公子回房歇息”。
一旁的下人隨即上前,陸溟軒點頭:“侯爺也要看著時候。陸某就先退下了”。
徐世晟擺了擺手,目送他回到了房中後,轉身從立春樓的後門離開,帶著一隊人去了常淳軍後備軍駐紮的地方。
“廢物!”。
硯台撒下了墨水,哐地一聲摔在地上成了兩半。
徐世晟淡色的袍子被弄臟,胸膛起伏地緩長。
夏漣淳等人跪在一旁聽候差遣,沉聲道:“侯爺息怒”。
徐世晟坐下來,撐手揉了揉穴位,平氣道:“我養你們有什麼用,連個不會武功的人都殺不掉,陸家安插在軍中的眼線半年了也沒找到,一群飯桶!”。
徐世晟此回下江南的目的有二。一是招安,二是殺人。
後者指的是陸溟軒,前者才是周朔年。
皇帝暗旨?徐世晟從未放在眼裡,如今皇權搖搖欲墜,他裝模作樣地兵荒馬亂,隻是為了拿到常淳軍掌軍令牌。
京城五大世家在朝中勢力近年卷土重來,徐世晟是皇親國戚,五大家必定先從風勢正好的敬安侯先下手,莫說他不聽政,明著參他的就有好幾本,背地裡還用想麼?
他花了那麼多心血,甚至膽大包天地花重金巨款,令當朝重犯替他殺人,卻不曾想,盜花客居然沒有殺了陸溟軒。
徐世晟要壓五大家的威風,自己的名節更要保,他策劃好的一切,都被莫名地打亂,成了一盤亂棋。
徐世晟發冠半散,忽然問道:“救下陸溟軒的是何人?”。
夏漣淳回答:“回侯爺。是……賞金獵人”。
“賞金獵人?”徐世晟仿佛聽見什麼玩笑:“什麼個東西。夏統領,如今本侯說的話都不管用了是嗎?”。
夏漣淳忙道:“屬下不敢。確實是賞金獵人,名為越撫安”。
徐世晟皺了眉頭:“哪冒出來的孫子”。
“是化名”夏漣淳猶豫了會兒說道:“他以前的名字,叫林昭淋”。
話音落,徐世晟動作頓住。
“誰派他去的?”。
“您忘了,五年前是您默許林昭淋化名暗探,打探盜花客虛實,但若無召見,不得歸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