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衙府的告示榜?”周朔年低著頭說。
謝霏絮一愣:“你如何知道?”。
周朔年擦擦嘴角回答:“你來東陽就是為了尋找那日的賊首,按照你的思路,不回一趟老地方就怪了”。
謝霏絮想著什麼,慢吞吞應聲,一會兒後,他便放下筷子,準備起身。
周朔年按下他的手,抬頭道:“不要浪費糧食,吃完”。
謝霏絮看著他,不得不又坐下。
“四郎”周朔年抿嘴道:“我有一個徒弟,她也算是奇門機關中的熟手,跟她打聽應該不難找到那個人”。
“但我身體不適,恐怕這幾日需要靜養。這樣……我讓周倚與你同行,如何?”。
謝霏絮以最快的速度把碗裡的麵吃完才回答他:“隨意吧”。
說罷,他拿著碗筷起身離開,竟未對周朔年話裡的周倚停留半分。
周朔年左手懸在半空,身旁人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才不知點什麼頭。
明月悄行,露出隱瞞的圓色,揮灰十指,光亮照明屋前路。
惆悵風葉,墜花滿園。
謝霏絮垂眸緩緩前行,步步踩著桃花鋪石板,他繞了一圈回到那夜與周朔年撕破臉的院中湖旁。
這旁邊有棵搖曳的槐樹,旁支錯雜,較為粗長部位延伸到了湖麵的上央。
謝霏絮就坐在末端處,看著湖,又看向圓月。
他不久前,吹響了玉哨。
哨聲跟他想地很不一樣,像陣陣冷風掠過空曠山穀,漫長鈴靈,好似攜語相告,千裡尋還。
院中朦朧,也無燈火。
一輪圓月好如初見,紅蓮業火,銀槍劃空,黛色身影與夜相融。
距離那次,謝霏絮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那般開心了。
一聲。
兩聲。
三聲。
四聲。
………吹完第五聲。
謝霏絮手裡捏著玉哨,仰頭看向明月。
“……”。
“如果……”。
“你在乾什麼?”。
“……”。
這聲音是從謝霏絮身後傳來的,他愣了一下,隨後連忙扭頭看去。
周倚正站在他頭頂的樹枝,抱著胳膊,俯下腦袋看著他問。
謝霏絮臉上儘是意外,他以為周倚不會出現。
“你怎麼會……”。
周倚俯身借力滑蕩下來,坐在謝霏絮身邊:“你自己吹的哨,問我?”。
“我隻是,很意外”謝霏絮說:“你居然真的聽得到”。
周倚嗤笑幾聲:“本來是聽不到的。我原本已經北上了,在半路時周慕飛鴿傳書,跟我說有急事。我想八成和你脫不了乾係,所以就索性就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謝霏絮頓了頓又問:“他現在很嚴重嗎?”。
“周慕嗎?”周倚輕描淡寫道:“放心死不了。他隻是太久沒病發,有點不習慣而已”。
謝霏絮嗯了聲繼續問:“他到底,是有什麼病。為何我無論怎樣都診斷不出來”。
周倚悶聲想了想後回答:“這個要怪你學術不精,連我都一眼看的出來”。
謝霏絮詫異道:“一眼就看的出來?有嗎?”。
“怎麼沒有啊?”周倚說:“你就是見識太少”。
“你知不知道有個病叫……”。
謝霏絮俯身側耳。
周倚憋了好一會兒才說:“叫精神病”。
謝霏絮神情不自然道:“精神……精神病?聽起來像是在罵人”。
“那你說他有病就不是罵人了”。
“這不一樣,他確實有……”。
周倚揮了揮手:“哎行了。他要是什麼時候想告訴你了,自然會開口,不用多問”。
謝霏絮聞言也不再過問:“好”。
話音落,兩人乘著涼風,也不再出聲。
腳下是踩不到實地的湖水,頭頂是茂密不見光影的槐葉。
幸有眼前光明可見,不現羈絆。
“那麼高的樹,掉下去就是湖水,不害怕?”。
謝霏絮回答:“我嗎?也許彆人會多少有些恐懼,但我不會”。
“如此自信,為什麼?”。
“因為我去過更高的地方,見過更深的水”謝霏絮慢慢說:“我知道那是山和海”。
“人生可以是小樹小湖,但不能一直是。我早就不怕了”。
周倚轉頭看,謝霏絮很淡地笑了,順著他的視線能看到清澈明月,但他眼中,就有清澈明月。
原來是這樣。
這一場春風帶走很多,也帶來了很多。
離人惆悵寄明月。
春曉不見二月寒。
我早就不怕水了。怕這個東西,說出口沒有骨肉之痛,卻麻煩至極。幼時溺水是沒有人愛我管我,可如今若是再落水我能自己爬上岸。這並不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