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瀟月喃喃道：“古劍之中，闕陽沉海，舞陽斷裂，虞広祭神，封於青山。淩霜下落不明，涵宇、帝塹流落江湖，乾陽藏於宮中……要說劍仙的劍，淩霜……不，你不可能是淩霜。”

“我自不是淩霜。”少年指尖劃過的劍刃上竄起一簇簇金紅色的火焰，若翩翩舞動的幽靈。他垂眸，眸底儘是瑩瑩火光，燦爛若通透的寶石。

皇瀟月心中疑惑，越看那火卻越覺得詭異。那火似有無端的吸引力，透過那火光仿佛能看到靈魂的碎片；而靜下心來屏息凝神，有什麼悠遠的聲音飄來，微弱，卻聲嘶力竭，直讓人脊背發寒。

再端詳少年的神情，捕捉到他似將狂風驟雨撕碎了揉在眸底佯裝風平浪靜的那一刹那，皇瀟月的心頭猛地一震。無端的心悸愈演愈烈，三言兩語難以言說的情緒攀上皇瀟月全身，恍然回神隻覺得全身已然麻痹，隻有心臟激動地散發著熱。

“我名喚清溟。”

“清澈的清。”

“滄溟的溟。”

看著皇瀟月瞬間瞪大的雙眼，清溟一笑，輕巧地耍了個劍花，劍上的火焰似黏著著的飄帶，在空中留下龍飛鳳舞的驚鴻一瞥。

“清……溟？”皇瀟月的聲音陡然提升幾分，腦子嗡地一響後無可自拔地陷入一片空白。

皇瀟月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緒。要說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眼前這把劍是清溟劍，十大古名劍中最神秘的一把，關於它現世的傳說也隻有被世代流傳的那唯一一個。多少年來，多少劍修為了這把不知是傳說還是真實的劍跋山涉水、甚至頭破血流。

但偏偏是清溟劍。

當之無愧的名劍，卻也是惡名遠揚的邪劍。

一夜之間讓整個國家覆滅，生靈塗炭片甲不留的邪劍；一現世就被鮮血浸潤的劍，碰過它的人非死即殘的噬主之劍……

這就是清溟劍。

這就是清溟。

“做個交易吧，皇瀟月。”清溟這麼說著，劍尖卻瞬間抵上了皇瀟月的喉結，在往前進半寸，那銳利的劍尖便能破開皇瀟月的皮肉吻上滾燙的鮮血。

這模樣，可彆不像是在談判啊。皇瀟月僵硬地抬了抬嘴角，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衣衫。

“我能讓你活下來，相對地，我想請你拿著我殺幾個人。”清溟直直地對上皇瀟月驚訝交織著抗拒的目光，握住劍柄的手難以察覺地僵了一下。

“你覺得我會同意？”皇瀟月鼓起勇氣，直視清溟神情無比寧靜的臉，冷笑著反問道。

清溟的眸中有些許疑惑的光閃過，似乎有一些驚訝，“你難道不想活下去嗎？”

活下去……？

皇瀟月一愣，回憶如決堤洪水般湧上心頭，衝得他瞬間手足無措起來。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閃回一片寂寥的雪海，有一座孤零零的墓碑陷在厚而綿密的雪中，而碑頂上放著一壺酒，酒壺也已儘數被大學掩埋。

那是什麼？竟然如此陌生……而熟悉。

對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來著。

清溟……對了。他問自己想不想活下去。

見皇瀟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清溟皺了皺眉，把劍放了下來，“沒理由啊，你為什麼不想活下去？”

“你難道不想回到天劍宗嗎？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可以了嗎？”

“天劍宗？”皇瀟月莫名其妙地看著清溟，忽然想起來清溟上一次現世，還是天劍宗在的時候。

“一千多年了，天劍宗早就滅了。”皇瀟月輕飄飄地道。

接著，皇瀟月愣住了。

他看著清溟瞬間像雕像一樣愣在原地，眸底迸發出震驚與不可置信，漸漸地眸中的光一點點地黯淡了下去，神情頗為無措，就像是丟失了回家的方向的孩子。

“滅了啊。”半晌，清溟聲音中滿是落寞地開口，疲憊地盤腿坐在了那幻化出的水麵上，一手撐著臉，千言萬語隻化作一聲歎息。

“那為什麼你會有開山印？”清溟整個人登時如蔫了的花兒一樣，手指在水麵攪動著擾起一圈圈飛濺著水花的漣漪。

“開山印？你們一個二個都究竟在說什麼？我早就說了我沒有那種東西了……”皇瀟月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緊接著他的話便戛然而止。

清溟與他麵麵相覷，隻見皇瀟月的臉色不知何時開始變得無比凝重。

天劍宗，褚序宸……從剛才開始，這個劍靈一直都提到的是天劍宗。他說他是褚序宸曾經的劍，也一點不像在撒謊的樣子。

隻是清溟不知道，天劍宗漸漸衰落後逐漸分散成了一個個小宗門，而唯一活到現在的最後一個宗門，便是皇瀟月的含清宗。

清溟口中的開山印，皇瀟月也無比清楚那是什麼。含清宗百年來一直固守著曾經天劍宗留下的最後一群山，山中禁地便是要開山印才能進入的地方。含清宗的開山印，實際上也就是天劍宗的開山印。那一印，作為曆代宗主的象征，流傳至今。

他知道開山印的事……再仔細一想，傳說中清溟劍現世的時間和褚序宸活躍的時間……竟然驚人地對上了。

如果清溟真的是當年褚序宸的劍的話，那那些事……

不可能，劍仙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另一邊，清溟也在疑惑。皇瀟月否認自己沒有開山印的時候也確實不像在撒謊。

但是，清溟很相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的。

開山印裡有褚序宸的一滴精血。關於那個男人的一點一滴，就算再過三千年他也不會忘記的。

就算那個男人化成灰，清溟也一定能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