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路在眼前明晰起來，儘頭有躍動的火光。簡易的茅草房在火光與星光的映照下，勾出透著暖意的橙灰色邊框。

用聽不懂的語言唱著的歌在山裡回響，縹縹緲緲，一會兒覺得在天邊，一會兒又覺得在身側，朦朦朧朧，聽不真切。

走近了一看，那簡陋的草房子裡坐著十來個人，都是老人和孩子。幾個銀發如雪的老太太圍在火盆邊坐了一圈，手裡搗鼓著針線活，看到來人，下意識地一笑，而看到陌生的身影，繼而紛紛一怔。

孩子們無所顧慮，紛紛撲了過來。一夥孩子，有六個，全都湧了上來。

“鴆姐姐！”

“歡迎回來～有沒有帶好吃的啊～”

“這個叔叔是誰啊?”

“鴆姐姐，說好要給我念書的……”

……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寂靜的夜一下變得熱鬨非凡。老人們慈祥地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相視一笑。

“好了好了，姐姐今晚有些事，明天再給大家說故事，好麼?”對著那些孩子，她的聲音一下就柔和了起來，眉眼也彎彎帶著笑意。

孩子們有些遺憾地離開了，她的笑容僵了僵，隨即無奈地道，“再玩一會就要去睡覺哦。”

“知道啦——”孩子們異口同聲地道，嬉笑著跑出了門外，在門前不大不小的空地上開始了追逐嬉戲。

她看著孩子們的笑臉，不自覺地勾了勾唇，眸底一片柔軟。

半晌，她才晃過神來，扭頭看向皇瀟月，“我叫卞靈鴆。是萬毒宗的聖女。”

簡簡單單幾個字，在皇瀟月聽來如雷灌頂。他的呼吸驟停了一瞬，接著便覺得渾身的鮮血好像沸騰了一般，在血管內奔騰咆哮。

“你說什麼？”皇瀟月的聲音變了調，這幾個字幾乎從他的牙縫裡擠出。他克製著自己不去做出什麼驚人的動作，好歹這聖女對自己還有救命之恩。

“我是萬毒宗的聖女。”卞靈鴆直直地對上皇瀟月茫然而震驚的眸子，而她自己的雙眸猶如一灘死水波瀾不驚。

“彆衝動，聽她把話說完。”沉默了許久的清溟突然道。皇瀟月握劍的手緊了緊，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卞靈鴆盯著皇瀟月看了一會，緩緩地移開了視線，看了正在做針線活的老太太們一眼。

“她們，都是萬毒宗的前長老。”卞靈鴆繼續道。其中一名老人一手捏著針頭一手攥住繡了一半的刺繡，站了起來，欲言又止。

“聖女……”

卞靈鴆朝她搖了搖頭，將自己整個後背都留給了皇瀟月。皇瀟月手中尚提著無鞘的清溟劍，若他此刻手起劍落，她完全沒有逃開的機會。

“萬毒宗屠了含清宗是不爭的事實，若你現在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卞靈鴆偏過頭來，屋內的火光映著她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微微突出的眉骨，在火光下被勾勒出姣好的形狀。

皇瀟月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要動作的意思。

“道爺，求求你放過聖女吧……她什麼都沒做……”另外幾名老太太一齊站了起來，在皇瀟月膛目結舌的注視下紛紛跪了下來。

“我願為聖女償命，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對聖女出手……”

“夠了，蘭玉。”卞靈鴆輕輕地道，看了神情複雜的皇瀟月一眼，“畢竟是我哥哥做出的事，我無論如何也脫不了乾係。我死了便死了，隻求你……一定要阻止哥哥。”

“你心軟了。”清溟怎會不知皇瀟月的猶豫。

“明明是你。”皇瀟月嘲諷地對清溟笑笑，然後問卞靈鴆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清溟目光沉沉。

“樂成帝討伐青靈山神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預想中的疼痛久久沒有到來，卞靈鴆唇角勾起一絲微笑，隨處找了堆茅草堆坐了下來，然後拍了拍身邊空餘的地方。

皇瀟月頓了頓，然後抱著清溟劍坐在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