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似乎比先前更加狂暴了，漫天的雪花淩厲如刀刃無情地隔開空氣，而風聲宛若狼王的長嚎。

那個肉山將貫穿自己身體的那把劍一點點拔出，紫黑色的液體四濺，玷汙了純白的雪。

那把劍漸漸露出了它的全貌——哪有預想中的劍身和劍尖，那分明是一個細長狀生物的頭顱。沒有皮，隻有分明的肌肉，甚至能看到躍動的血管和藍黑色的筋脈。

它雙眸銅鈴般瞪大而突出，沒有眼皮，眼黑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球。

它貪婪地看著倒在雪地裡的清溟，迫不及待地向前伸著頭，恨不得立刻將自己再拉長個兩倍。嘴張開了，露出一嘴參差不齊七上八下而銳利非常的獠牙。它們數量很多，數不清，那張嘴裡好像除了牙齒彆無他物。

肉球全身上下的臉都露出快意的笑，將那獸頭劍高高舉起，然後狠狠地向清溟砸去。

砸中了……？

肉球迷惑的蠕動著身體，臉全都湊向了清溟像是要看個仔細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該不省人事的清溟此刻卻冷著半張臉，另外半張臉已經埋在了雪裡。那隻留在空氣中的眼睛轉了轉，隨即毫無波瀾地看向每一張臉都抽象地張大了嘴巴的大肉球。

清溟的手一把握住那獸頭的嘴，獸頭猛烈地掙紮著，卻無法做到叫自己的嘴張開一條縫。血從清溟的掌心流出，分不清是叫自己上頜被牙齒洞穿了的獸頭流出的還是被牙齒刺破的清溟的手流出的。

大肉球一驚，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想要把獸頭劍奪回來，但每每對上清溟那死人般無神的眸子，總是會不自覺地脫力。

清溟忽然動了。

握著獸頭劍一拉，大肉球立刻向前栽去。當然，它是不可能壓到清溟的，因為清溟在動作的同時已經一隻手自己撐起，啪啪兩腳穩準狠地踹在了大肉球身上，那大肉球直接被清溟踹得約過他的頭頂又飛出好幾米遠。

一堆堆積雪從清溟發上、肩上滑下，那一襲紅衣宛若點燃這冰天雪地的聖火。一滴，兩滴，鮮紅液體如柱般灑在雪白的地上，宛若一朵朵盛開的妖冶的花。

清溟臉上露出了和他極不相符的詭異神情，咧開了一個癲狂的笑，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朵根。

他的胸口已經開了一個大洞，露出腥紅的肉和森森白骨。為了保持清醒，他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挖去了一塊。好歹有疼痛的刺激，讓他沒能暈過去。

這要是暈過去，那可真是太糟糕啦。

“想殺我？你居然想殺我？”清溟一個閃身來到那大肉球麵前，用一隻光著的腳踩上大肉球的其中一張臉，以一種很不可思議的語氣和失控的瘋子一般的表情道。

大肉球氣急敗壞地伸出手胡亂地抓著，清溟目光一冷，一根一人粗的刺刹那間洞穿了它，看起來有些像刺在牙簽頭上的章魚燒。

“你算老幾？你能殺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殺了我啊，來啊！”清溟笑得前仰後合，眸底卻一片陰翳。他抬起腳，狠狠地踏了下去，那張本就扭曲的臉瞬間如畫著人臉的軟糖般被踩得麵目全非。

一腳。兩腳。三腳……

那張臉已經完全不能稱作是張臉了，就是一攤爛肉罷了。那東西幾度想要掙紮，暴怒地去抓清溟的腳踝，所有的手腳卻在一瞬間被從雪地裡生出的猩紅的刺洞穿並固定住，怎樣都動彈不得。

“害怕麼？你也會害怕麼？你不是神麼？”清溟俯下身子，手指彈了彈它的暴起的眼珠。它的恢複能力應是相當不錯，先前被清溟捏爆的那隻已經重新長了回來。

“孽……障……”一個含糊的聲音從那肉球體內發出。仔細聽來，它似乎是各種聲音混合的結果。有老人的聲音，有少年的聲音，也有孩童的聲音。有男人的聲音，也要女人的聲音。

“我管你是什麼呢。”清溟另一隻手也按了上來，然後猛地抓住那眼球，用力一扯，肉球的皮肉被撕了下來，眼球背後藕斷絲連的肌肉與神經也苦苦維持卻無力地被扯斷。

清溟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有他手掌那麼大的眼珠子，似乎很享受的樣子，“從我這裡拿走的，我要你通通還回來。”

然後，在肉球離了水的魚般死命掙紮的同時，它看到清溟含住眼球後方掛下的肉塊，慢條斯理地食用著。

儘管在吃這樣震撼人心的東西，清溟卻吃得格外文雅。手上，嘴角，脖子上，臉上……到處都沾著黑紅色的血。

很快吃完了那隻眼睛，清溟意味深長地朝它笑笑，將手伸向了它另一隻眼球。

眼睛，手，腳，身體，臉……

清溟一點點地將它們撕開，迅速但不急切地往嘴裡塞，好像他在吃的是燒雞烤鴨一類的美食，而不是這樣一個邪門的大肉球。

大肉球的身體漸漸被掏空，也漸漸失去了生命體征。不再掙紮了，所有的臉都定格在最後恐懼而怨恨的神情，五官像被打散的拚圖一般遊離著。

最後一塊肉下肚後，清溟伸出小舌，將手上的血一點點地舔乾淨。

大肉球真的消失了。或者說，它換了一種存在方式，存在於彆的某個地方。雪地上，隻留下一大攤駭人的血跡。那恐怖的出血量，是它最後存在過的證明。

“好像吃得太飽了。”清溟有些苦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實際上那裡依然一片平坦，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一陣莫名的眩暈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