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靈鴆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輕輕地拍著鳶脂的背。

聽到動靜的卞靈鳩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將一個葫蘆拔開塞子遞了過去，看著鳶脂的目光裡滿是心疼。

鳶脂悄悄咽下喉嚨裡冒上來的血，鐵鏽味在她的口腔裡蔓延，又一路衝上鼻腔。她條件反射地擰了擰眉，卻也還是先勉強地朝卞靈鳩一笑，才接過了那個葫蘆。

“好些了嗎？”卞靈鳩的臉幾乎要湊到鳶脂的臉上。葫蘆裡裝著的苦澀的藥進到嘴裡，鳶脂的心中卻有些甜絲絲的。

鳶脂伸手摸了摸卞靈鳩的頭，“謝謝阿鳩，現在好很多了。”

“你怎麼還在做這些啊……生病了不好好養病是不行的。”卞靈鳩看到鳶脂腳旁七橫八豎堆著的箭矢，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小刀。

鳶脂一驚，目光立刻跟上了卞靈鳩那隻手，發現他的手並沒有受傷稍稍鬆了口氣，但語氣也不自覺地嚴厲起來，“我自己有分寸。倒是你，這麼莽撞，受傷了怎麼辦？”

卞靈鳩氣鼓鼓地彆過臉去，但還是悄悄的瞥了鳶脂一眼，臉上悄無聲息地浮上兩片紅雲。

“你這孩子……”鳶脂一愣，無奈地笑笑，“阿鴆，幫我把這裡收拾一下好嗎，我現在沒什麼力氣了。”

卞靈鴆默默地把那些已經完成的箭矢一根一根地撿了起來。說是一根一根，其實一共也隻有三支罷了，這是鳶脂辛苦一下午的結果。

現在回想起來，鳶脂當時的身體狀況應當已經很差了，她有時甚至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一下午削出三支箭矢仿佛能要了她半條命。

卞靈鴆想到臉色總是如白瓷一般毫無血色的鳶脂，心中忽然浮出不好的預感。她拍了拍卞靈鳩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焦慮不安的情緒，“走吧。”

登上七七四十九級台階，便是萬毒宗的祭壇。新的聖子聖女在這裡加冕，每年給黑龍神的祭祀儀式也會在這裡進行。

祭壇中部的方塔上，三人多高的黑龍神神像正平淡地注視著眼下的一切。那神像因為年代已久整體看起來十分粗糙，隻有它的眼睛，幾百年來似乎都沒有變化過，恍惚中閃著凜然的光。

十二名萬毒宗的長老紛紛身著深紫色衣袍，身上掛著冗雜的銀飾，手持一根兩米多長的銀杖，杖身上有一條盤旋的龍。

鳶脂和另一名男性一左一右跪在黑龍神神像下，察覺到卞靈鴆和卞靈鳩的到來，鳶脂將目光迎了上去，目光頗有些悲戚。

一名形容枯槁的老人緩緩從神像後走了出來，他頭頂光亮如銅鏡，長長的白色眉毛幾乎要垂到地上。他顫巍巍的手拄著一根杖頭比他腦袋還大的白色手杖，一眼竟識彆不出那手杖的材質。

“族……族長？”卞靈鳩狠狠震撼住了，不可思議地低聲對卞靈鴆道。

卞靈鴆不認識這位老人，隻覺得他長相十分可怕。老人身著玄色長袍，隱藏在袍子下的身體鼓鼓囊囊，不知藏了些什麼。

“他居然出現了……據說他已經閉關了十二年，我上一次見到他還是我六歲的時候……”卞靈鳩臉上除了驚訝再無其他神色。他沒能察覺到鳶脂和那名聖子眼中的掙紮與恐懼。

“聖子，聖女已到——”不知哪裡傳來尖銳的叫喊聲，那聲音剛落下，整個祭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族長睜開衰老的眼眸，如果有人敢正麵對上他的雙眼，就會發現他的兩隻眼睛都是瞳孔渙散的灰色。

族長將那看著十分駭人的權杖在地上有節奏地敲了三下，緊接著圍成一圈的長老紛紛開始吟唱奇妙的咒語。這一帶特有的語言唱出朦朦朧朧的曲調，既有寫聖潔，也有說不出的詭異。

奇跡般地，卞靈鴆的心見見平靜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神情虔誠的長老們，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卞靈鳩。她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卞靈鳩讀出了她眼中的迷茫，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