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反應過來韓洳雪和辰雲都在看著自己，清溟撇去古靈精怪的目光，裝模作樣地一手握拳貼上嘴唇清了清嗓子，“既然這道封印解了，那我們就繼續往前吧。”

韓洳雪看向皇瀟月，似有似無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麵露難色。

清溟忽然想起剛才那一擊韓洳雪隻一味想著進攻，沒用靈力互助自己的手，和那封印對拚，要說手沒有損傷是不可能的。再說人一個小姑娘家家，一路上背皇瀟月的活卻都是她在做。就算人是兩情相悅隻欠東風的小情侶，一直讓個小丫頭乾累活，清溟也覺得說不過去。

於是，清溟扭頭便道：“謝不離，你來背皇瀟月。”

突然被喊到的謝不離似笑非笑地看著清溟。清溟本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絕，可實際上謝不離隻薄唇輕啟道出五個字：“我不碰男人。”

“嗯。”清溟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那短暫的音節如風過林稍般輕快。當清溟發現謝不離的話戛然而止，而且謝不離真的已經說完了時，眉毛一挑，眨了眨眼睛，忽而表情又凝固住了，露出一個認真在驚訝的表情，“哈？”

“我不碰男人。”謝不離輕飄飄地瞟了皇瀟月一眼，輕飄飄地道。

“不是……”清溟被他的理由完全噎住了，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看著同樣呆滯的韓洳雪和辰雲，清溟一咬牙，“你不背拉倒，小爺我來。”

謝不離看著比皇瀟月矮了有一個頭的清溟將皇瀟月的一隻胳膊扯過來，讓皇瀟月整個人都倒在他身上。以清溟一個少年的身體，想要就這樣架起一個成年人還是非常有難度的。清溟渾身都在用力，單膝跪地的腿顫抖著，一次次失敗地直起。

韓洳雪見狀，默默按了按尚處於麻痹狀態的雙手，手指和手臂依然都沒有恢複知覺。看韓洳雪似乎有意要幫忙，謝不離一把扇子橫在了她麵前，看了看她，又用下巴指了指清溟。

韓洳雪猶豫了一下，還是愣在了原地。一旁的清溟在旁邊掙紮了半天，終於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如薄霧般灰白色的靈力從他身上逸散開來，柔柔地籠罩了清溟全身。

謝不離似乎是勾了勾唇角，轉身沿著路向禁地深處走去，“走吧，不用多管他。”

韓洳雪看著清溟步履蹣跚地架著比他壯實上整整一圈的皇瀟月，一時陷入幫助清溟還是不幫助清溟的進退兩難的禁地。看謝不離如此放心，再想清溟當時秒殺卞靈鳩和千秣的實力，她也完全可以就這樣把皇瀟月放手交給清溟。

但看到那名被自己喚作前輩的少年，汗水從額頭滑下，濡濕了墨黑的發絲。她能感覺到，清溟的後槽牙始終咬在一起，纖弱的四肢也掙紮著顫抖著。

隻是那雙眼睛，明亮得如同深夜裡的啟明星，閃爍著堅毅而認真的光。韓洳雪被那目光深深吸引了。那目光是那樣瑰麗，勝過世界上每一顆晶瑩閃耀的寶石，如同微風拂過掛滿風鈴的屋簷，叮叮當當地在韓洳雪心中留下一串串不絕於耳的回音。

清溟嘗試著一點點調換皇瀟月的姿勢，終於將他整個人成功地背起。想著運轉著靈力來背皇瀟月，清溟也算是無師自通。而靈力一旦運轉起來，清溟立刻就發現了謝不離的用心。

含清宗的靈脈本就及其適合修煉，而此處又位於靈脈交彙處，靈力的濃鬱程度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就像一條異色的線不慎落入了織圍巾的毛線團，於是被勾勒著糾纏著，與大流融為一體。清溟的靈力滾滾運作，如江河入海。而靈脈的反哺就如烏雲驟雨，帶來一場久久的甘霖。兩股靈力交彙在一起，看似水乳交融，實則渭涇分明，返還給清溟的更是極大的滋養與提升。

是啊，人類的修煉是應該這樣的，一步一步，從無到有，從有到多。清溟行進的速度雖然很慢，但步履無比平穩，隨著靈力的持續運轉，全身的經脈似乎都一點點地被打通。靈力的周轉變得越來越簡單，得到滋養的肌肉與骨骼也一點點地強化、生長。

尋著這條清溟都覺得陌生的路一路走下去，難免會有危機四伏的感覺。一點風吹草動都讓韓洳雪的神經如上了箭的弦一般緊繃。她雙手的麻痹漸漸恢複，緊握著劍柄給她些許心理安慰。

背著皇瀟月的清溟表情也並不愉快。不僅是因為這種曆練和提升之中仍帶些許負擔，也因為這裡的一切對清溟而言都是詭異地陌生。

他從來沒有靠徒步穿過這片山林到達褚序宸的洞府。而且，這條路似乎過於漫長了。走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條路竟然還見不到頭。

韓洳雪忽然停下了腳步，茫然地看著四周，“我們……是不是又回來了？”

清溟聞聲一愣下意識地打量一下四周，在他看來這一路上的風景都沒有什麼變化，無非除了樹就是樹，樹之外還有草。

“準確地說，是第二次回到這裡了。”謝不離一隻手撫上一棵樹上一道十分新鮮的痕跡，“青鬆常見，但萬年生的青鬆可不常見，況且還是在這種地方。第一次看到它覺得驚奇，第二次就懷疑我們在原地打轉……於是，這是第三次來到這裡了。”

“這難道是……奇……奇……”辰雲忽然叫起來，又瞬間猛地陷入沉默，絞儘腦汁地想著。

“奇門遁甲。”韓洳雪接著道，罕見地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握住劍柄的手指律動著緊了緊。

“是……”謝不離緩緩蹲下身來，手指叉開在地上按了按，“也不是。”

清溟死死地盯著謝不離，他知道謝不離剛才一定是做了什麼，但是他仍然無法從謝不離身上感受到應該有的氣息。

“什麼意思？”清溟眸中暗沉，問道。

不知是不是過於勞累產生的幻覺，清溟總覺得剛才有一瞬間眼前的場景跳動了一下，整個世界如同信號接收不良的老舊電視一般閃爍了一下。晃晃腦袋發現周圍並無異常，清溟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依然沒有放下戒備。

“我們的確是陷入了某個陣之中，但讓我們在原地打轉的不是某個人的手筆，”謝不離拍了拍手擔去手指上的灰塵和泥土，“而是這片土地本身。”

“這片土地本身？”韓洳雪不解地重複道，思考片刻，眸中忽而閃過一道恍然的光，“莫非……這些樹是移動的？”

謝不離露出讚許的目光，“對，而且，這片土地……甚至那座看不見的山，都在移動。”

“樹和山……會動？”辰雲一頭霧水地聽著謝不離和韓洳雪的對話，露出無比驚詫的表情，連忙東張西望地想要尋找它們移動的痕跡，不過顯然這是徒勞無功的。

韓洳雪費解地看著謝不離，“前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