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用什麼辦法能如此嚴絲合縫地藏起一座巨大的山？不是小土坡，也不是小山丘，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山。”

謝不離忽然回頭，看著空蕩一片的來路，眸光閃爍。

“藏起一座山？”韓洳雪滿臉迷茫。

“不是有相似的例子麼。青靈山，不就是被藏了一千多年後不久前突然出現的麼。”

一道靈光從韓洳雪腦中躥過，瞬間，她的眼睛睜大了，同時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小步。

“青靈山的消失是因為……空間在蚺蟒神體內的折疊！這麼說來！三清山也是……”

謝不離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沒錯。這裡一定存在打開空間之間裂隙的門，而開山印興許就是那扇門的鑰匙。”

“所以……開山印開的門，其實並不是一道實在的門？而連通空間的門……”韓洳雪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隨著大腦飛速地運轉，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謝不離似笑非笑地看著韓洳雪將劍尖對準了自己，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

“你到底，是什麼人。”

韓洳雪眸中籠上了一層寒霜，徹骨的心寒與失望在那黑珍珠般的眸子中交疊，很快又湧來猶豫的浪潮。情緒如五彩斑斕的顏料打翻了混合在一起，最終彙合出五彩斑斕的黑。

“嗯？”謝不離眨了眨眼，雙手背到身後靜靜地看著韓洳雪，上揚的尾音似輕輕掃過心尖的鵝毛，懶洋洋地。

“嗯？”清溟一回頭，發現韓洳雪謝不離和辰雲紛紛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禁心頭一緊。手足無措的慌張一瞬間如決堤的洪水般泛濫，清溟的呼吸先是一頓，隨即立刻加速。隨著呼吸頻率一同直線上升的還有心跳。

周圍安靜到不真實，鳥鳴蟲鳴瞬間隱去，整個世界都連上了清溟心臟律動的節奏。

“叮——”

一道清脆的響聲猛地抓住了清溟的注意力。那聲音是如此熟悉而親切，瞬間驅散了清溟所有的焦慮。

直覺告訴清溟，這次一定沒錯，前麵就是他日思夜想想要回到的地方。

清溟深吸一口氣，步伐從蹣跚變得穩健，從漫步到飛馳。不顧一切似的背著皇瀟月一路跑出好遠，視野終於被一片紅霞占領，清溟猛地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棵巨大的桃樹。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漫天的桃花盛開如一把熱烈的火，轟轟烈烈地燒到天際。

“褚……”眼前的場景瞬間與記憶中的某個場景嚴絲合縫地重疊，清溟下意識地喊出那個名字，隻是剛開口，他便猛然反應過來。

已經是一千年以後了。

那個人早就不在了。

清溟在原地呆了很久，目光凝固在桃樹枝上垂下的一根根紅布條和飽經風霜的木牌上。他仿佛在這裡回憶了一輩子那麼久，當從回憶踏出時，竟分不清這究竟是幻境還是現實。

一切都與他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

清溟將皇瀟月小心翼翼地放下，靠在粗壯而給人以濃厚感全感的桃樹樹乾上。尋著記憶裡的路一路走下去，終於窺見了翻騰的雲海。

人們都以為三清山山巔是冰雪覆蓋寸草不生。而實際上，這裡有足以灼燒整片藍天的熱烈。

有風吹過，卷起落雨般漫天翻飛的桃花花瓣。清溟回首，正好目睹漫天花舞為他而來的瞬間。

安心，無比安心。清溟不知怎麼解釋這種感覺，回味過來時，發覺自己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真切。

可這裡再親切，也有永遠也填不上的空隙。

清溟眸中映出桃樹的模樣，雙眸中也染上了豔麗的紅。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意誌站在這裡。

沒想到還能再次回到這裡。清溟最後看一眼桃樹，看一眼樹下沉眠的皇瀟月，繼續尋著記憶力的路向下躍去。

三清山上沒有任何人工開鑿的道路，想要上山隻有兩條路：乘鶴和自力更生。人們都以為上山容易下山難，但對三清山來說，是下山容易上山難。

在記憶裡的位置一躍而下，在觸及地麵之前從各個角度射出的紅綢製成了一張網，將清溟穩穩地托住。

而當清溟止步在熟悉又陌生的幽深而冰冷的洞府門前，名為失落的情緒占據了清溟的大腦。

這裡，大概是說句“我回來了”也不會有人回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