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如鐮,懸掛在天邊。
赫連雪腳下踏著粼粼千瓣的屋瓦一路飛奔,在聽到兩聲低低的鷓鴣叫後,快速折向北。
幽暗的夜色是最好的遮掩,她倒懸在一處簷角下,眼看著烏蘇引著戚南行一路向北去,這才飛身折回客棧。
一進房門,快速換下夜行衣,赫連雪連忙將自己的頭發撥亂,然後將烏蘇那條淡藍長裙變成她的模樣,帶著“她”出門,急匆匆趕到樓上的天字二號房。
天劍宗那些弟子正將戚若雪圍在中央,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小師妹有沒有看清那賊人的長相?是否眼熟?”
“他有沒有偷東西,你快點點你那些寶貝!”
“什麼細鬼這麼大膽,連我們天劍宗的人都敢招惹?”
……
戚若雪坐在床邊,小臉蒼白,驚魂未定:“已經點過了,東西沒少……我隻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不知道是誰……”
“你的眉心怎麼發紅?”有人關切地問,“在哪裡磕到了嗎?”
“沒有呀……”戚若雪一臉茫然地搖頭,又猛地瞪大眼睛,“那個人好像在按我的眉心,力氣很大,按得我很疼,我是被疼醒的……”
“按你眉心?”眾人紛紛詫異,“他按你眉心乾什麼?”
“出什麼事了?我們聽到有尖叫聲?”門外麵圍著一些被吵醒的人,頭發蓬亂衣衫不整,探頭打量著,好奇地詢問。
柴良作為二師兄,出來維持場麵:“對不住,我們小師妹剛才做噩夢,嚇著大家了。抱歉抱歉,沒什麼事,都回去休息吧。”
“原來是做噩夢,嚇我一跳。”
“嗐……沒事就好。”
“散了散了,困死了……”
赫連雪打著哈欠跟在其他人後麵,也沒再多言,拉著“烏蘇”轉身走了。
回到房中,一直等到後半夜,烏蘇才回來。
右臂帶傷,滲出血跡。
赫連雪連忙過去扶她:“受傷了?”
“沒事,一點皮外傷。”烏蘇擺了擺手,走到桌邊,拎起茶壺仰頭就喝,一氣兒灌下一壺涼茶,這才順過氣來,“你不知道,戚南行那小子有多難纏,一直追著我不放,差點沒跑死姑奶奶!”
赫連雪有些不可置信:“是他打傷的你?”
烏蘇可是個煉虛期大能,是魔域四大護法中修為最高的人,戚南行不過是元嬰七重,竟然能打傷她?
“不過是一時疏忽,擦破點外皮。”烏蘇昂著下巴冷哼,“我把他打得更狠,估計傷了他的肺腑,那小子明天能不能爬起來還不一定呢!”
赫連雪擔心道:“你沒用魔功吧?”
“我又不傻。”烏蘇捏了捏鼻尖,雙手叉腰,又叮囑道,“你這幾天老實一點,可彆再惹事了,仙門中人不好對付。”
赫連雪點點頭。
夜色已深,烏蘇到隔壁客房去休息,赫連雪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她這一夜擔心忙碌,還沒來得及去想她在戚若雪那裡看到的那些記憶。
此時夜深人靜,四下悄無聲息,那種令人發酸的莫名情緒便如潮水一般不知不覺地漫上來,漸漸將她淹沒了。
戚若雪不愧是天劍宗的掌上明珠,當真受寵。
哪怕是金尊玉貴的魔族帝姬,從小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也不由得暗生羨慕。
原來有父親是這樣的。
戚若雪的父親,當真不錯。
赫連雪在黑暗裡閉上眼睛,不願去想戚若雪的父親為什麼會有那塊半月形玉佩,也不願去想那個男人的背影為什麼和她記憶裡父親的影子那麼相似,甚至連袍角的花紋都如出一轍。
“阿娘……”她在黑暗裡無聲地張了張口,忽然間有些想回家了。
月色清幽,宿夜靜謐,整個客棧陷入一片寂靜,隻有天字一號房還幽幽地亮著昏黃的光。
戚南行正在運功療傷,微微敞開的衣襟下麵露出少年人薄瘦的胸膛,左邊一片暗沉的淤紫,似乎受了很重的內傷。
“師兄,那人出手如此毒辣,到底是什麼來頭?”柴良像隻無頭蒼蠅似的走來走去,“會不會是雲無疚暗算你?他想贏你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保不齊會出什麼陰招。你看你現在傷成這樣,試劍大會還怎麼跟他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