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必須是才死不久,身上還留著那麼一絲半縷的魂魄才行。
戚南行抬眼打量著她,似在斟酌她的用意,半晌,他應允道:“好,現在就去吧。”
是夜月明星稀,草木結霜,冷颼颼的。
謝淮的屍體停放在青雲山腳下的祠堂中,無極宗掌門和合歡宗玄素真人都在那裡祭奠,外麵還有無極宗大長老關有涯親自把守,生怕再有妖鬼作亂。
戚南行找了個由頭,將他們引到旁邊靜室裡說話,赫連雪便伺機進入靈堂,探查謝淮的記憶。
靈堂上一片慘白,幽幽的燭火在冷風中搖曳。被吸乾精血的謝淮蜷縮枯萎得像一隻皺紋縱橫的老參,可憐巴巴地躺在黑色棺材裡,著實淒慘。
赫連雪見慣了妖魔鬼怪,並不害怕他的這副摸樣,伸出素白纖細的食指,點住屍體的眉心。
謝淮的魂魄果然還有一絲殘留,赫連雪看到他站在客棧三樓的護欄前探頭探腦,下麵廳堂中有不少人在用膳,包括“她自己”和烏蘇也在。
瞧著窗扇外麵漸漸黑沉的天色,赫連雪想起來——那正是謝淮死的那天晚上,原本她和烏蘇打算吃過晚飯就動身離開。
坐在下麵廳堂裡的“赫連雪”和烏蘇隻點了幾個小菜,兩人很快吃完,然後上樓收拾東西。
看到她們上樓梯,站在三樓的謝淮連忙向後避開,躲到柱子後麵,似乎是怕被她們發現。
等了大約一炷香時間,下麵廳堂裡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白日裡去參加試劍大會,不管上場的還是沒上場的,累了一天,用過晚膳都回房休息去了。
謝淮看著四下無人,順著樓梯下到二樓,悄悄摸到赫連雪的房門外,將角落的窗紙戳開一個小洞,湊過去偷看。他看著看著就笑起來,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了,神態頗有些猥瑣。
那時候,“赫連雪”和烏蘇正在忙著收拾東西,一邊商議從哪條路離開青雲宗地界比較穩妥,所以也沒注意到門外竟然有人偷窺。
大概是發覺她們竟然要走,謝淮有些急了,從袖中掏出一支迷香似的東西,悄悄塞進那個窗紙上的小洞裡。
房間裡麵,清幽的白煙悄悄擴散開去,可是背對著房門的“赫連雪”和烏蘇根本沒發覺。
沒想到那個謝淮竟然暗中乾出這種下作事,想也知道他點的那支迷香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赫連雪正生氣,忽然看到房間裡的那個“赫連雪”胸前微微一亮,有一道黑氣從掛在她頸間的須彌墜子上飛出來,一眨眼就穿牆而過,落到謝淮身後,變成一個高瘦頎長的人——玉粉敷麵,眉目俊朗,一頭青絲長及腳踝,銀灰色刻絲寬袍上繡著落拓的竹枝紋,看起來風流倜儻,溫文雅致。
可他動起手來卻十分殘忍。
一把攥住謝淮的後頸,他把謝淮整個人提溜起來,左手五指扣住他的天靈蓋,肆意吸食他的精血。
不過短短一瞬間,原本還算健碩的謝淮已經萎縮蜷曲成一具皺紋縱橫的臘皮乾屍。
那人走路像飄一樣,眨眼便飛上三樓,一腳踹開謝淮的房門,將他的屍體像扔臟物一樣,隨手丟了進去。
謝淮的眼球乾枯昏黃,至死都驚恐地盯著門外,直到那人重新變成一道黑影,轉瞬消失無蹤……
赫連雪從謝淮臨終的記憶裡掙脫出來,看到滿靈堂的白幡在淒迷的冷風中颯颯作響,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沒想到謝淮竟是被那道黑影變成的人吸乾了精血,而那道黑影竟然是從她的須彌墜子裡飛出來的?!
抬手捏起掛在胸前的須彌墜子,赫連雪一時間驚訝萬分,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到靈堂外麵傳來隱約的說話聲,她來不及多想,連忙從側邊窗戶飛身離開。
一路飛奔回客棧,赫連雪連跑帶跳爬上二樓,衝到自己房門前——看到窗扇最角落,真的有一個小洞,不注意根本看不見。
周身隱隱發涼,她又捏起掛在頸間的須彌墜子,提在眼前仔細打量。
可是那顆淚滴形的墜子,通體瑩白,和從前一樣,並沒有任何異常。那是阿娘給她的護體法寶,從小就戴在她身上,為什麼會從裡麵飛出一股黑氣?
難道是因為謝淮對她圖謀不軌,這墜子感知到她有危險,所以跑出來殺了謝淮,替她解決麻煩?
這樣的護體法寶,未免有些太過詭異了……吧?
她正愣神間,戚南行也回來了,推門進來,問她看到了什麼?
赫連雪連忙收起墜子,自然不敢說實話,佯作抱怨道:“白忙活了,什麼都沒看到。那凶手是在謝淮背後偷襲的,謝淮到死都沒看到凶手的樣子。他的記憶裡沒有,這個我也沒轍。”
俊挺的眉峰微微蹙起,戚南行思慮一番,似乎是信了她的話。
“看不到就算了,再想辦法。”
他話音剛落,外麵忽然跑過來咚咚的腳步聲,柴良在外麵拍門:“師兄!雲無疚他們找到凶手了!”
戚南行拉開門就走了。
赫連雪也想跟出去,可是被限製的結界擋住了。
她不禁有些焦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難道雲無疚當真找到了那個黑氣變成的人?
該不會牽連到她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