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話攤主也覺得有些吃驚,幾乎疑心陸婉吟在那他消遣,然而看陸婉吟見什麼都新奇的樣子,便陪著笑又問了一句:“姑娘怎麼玩這些?小時候沒見過不成?”
“見得少。”
沒等陸婉吟答話,身邊的陸琰便脫口而出。他方才已經走出幾米遠,轉過頭卻發現妹妹不見了,瞬間便慌了神,然而沒等他喊叫起來,就看見陸婉吟在他幾步之外,對著孩童的玩具出神。
他自己走過去看了看,也覺得這攤主的手藝實在精巧,這些竹編的物件比他們從小到大見到的玩意兒都要精致幾分。
正在他倆圍著這個攤子細看的時候,旁邊突然吵嚷起來,陸家兄妹細聽,才知道是那沈小侯爺已經從街上過去了。
“沈小侯爺走的那樣快,我都沒看見他長什麼樣子,可惜了人家早起化的妝……”旁邊一個女子路過抱怨起來。
“能有什麼樣子,是個人就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他沈小侯爺還能長出三頭六臂不成?”旁邊賣甜酪的攤主似乎頗有些不解這些女子的行為,不屑地搖了搖頭。
然而這買竹編的攤主卻似乎不大認同,遠遠應道:“這話可不好說,這些天有人說沈小侯爺高大威猛豹頭環眼貌似張飛,也有人說這話是無稽之談,沈小侯爺是難得得儒家,翩翩公子一表人才,生得就像……”,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像什麼,又見旁邊那攤主正盯著他,不甘示弱地擰了擰脖子,眼光在人群中飄轉了一圈,不知道瞧見了誰,大聲地叫了起來,”就像、就像那邊那位公子一樣!“
陸琰和陸婉吟回頭去看,隻瞧見了人群裡一個瘦削的側影,立刻就不見了。陸琰暗自揣測是這攤主胡說八道,然而又見攤主一副大有感慨的樣子,“這人啊,還是神秘些好,神秘些才能讓人覺得有趣……”
陸琰聽這話頗覺的有些道理,正準備同那攤主再講上兩句,就見旁邊攤主搖了搖頭,“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有什麼好琢磨的,還不如我這甜酪,墊在手裡有分量。”
就在陸琰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突然間聽見陸婉吟叫他,陸婉吟這會兒正蹲在地上,衝著他笑得心花怒放,“二哥,你吃不吃甜酪?”
旁邊的攤主聞言立馬麻利地拿起勺子,比陸婉吟笑得還要燦爛些:“怎麼樣?姑娘,還是我這實在的東西好吧?”
陸婉吟眼巴巴地盯著攤主手裡的勺子,認真點了點頭,“嗯,我也喜歡實在的東西。”
吃完甜酪天已經黑了大半,而那買竹編的攤主和買甜酪的攤主還在就所賣的東西實用與否相互擠兌,陸琰不敢再停留,拉著陸婉吟東拐西拐回了誠轍寺門口。
車夫老嚴見他二人回來笑了笑,隨口問陸婉吟道:“三姑娘考的怎麼樣啊?”卻見陸婉吟神色尬尷,支支吾吾的,老嚴疑心是考砸了,便也不敢再說話。
唉,老嚴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是這車裡寒窗苦讀的三小姐可憐些,還是家中那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憐些。
老嚴心想,若是也能送去讀書就好了,要不然……他轉過頭去看了看馬車,覺得此事若是去求求二少爺,恐怕可行。
陸二少爺此時神情十分複雜,這會兒坐在車上他才覺出自己膽大,一邊仔細盤點著今日從街上淘來的東西,一邊又有些緊張。
幸而陸老爺子並未說什麼,大約是天色晚了而他又吃過晚飯不久,這會兒已經有些迷瞪,強撐著問了幾句為何晚歸,聽陸琰說是因為街上人多馬車難走便也放了心,又囑咐了陸婉吟如今是大姑娘了,出門需得丫頭跟著不得冒失之類得話,便也就放過了他們,
可回了自己屋子,陸婉吟才發現貼身的帕子沒了,不知道是何時掉了,心跳便有些加快,然而想到今日沈小侯爺過揚州,大街上恐怕到處都是帕子,也就放了心,隻等著十日後放榜。
結果與陸婉吟所估計的相差不大,姚漪仍是百花榜第一,而她因為缺考兩門,已經排在了第四。三年的總榜上,姚漪也壓她一頭,成了名副其實的花中牡丹。
姚漪笑得羞澀,拉著她的手直說僥幸,想到父親在看了榜之後對她的態度便十分開心,而陸婉吟嘴上說著哪裡哪裡,心裡想起缺考的刺激和那幾乎能稱之為人生中目前為止最快樂的日子,也非常開心。
隻是未到半年,姚家就接到了快馬加鞭送來的聖旨。姚家出了太子妃這事讓姚大人很是揚眉吐氣了一陣,而揚州府內人人讚歎,大有“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之勢。
沒有人過問姚漪的意見,家中通知她不日就要將她接回備嫁,好不容易出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她徹夜難眠以淚洗麵,每天清晨陸婉吟見她的眼睛都是腫的,然而陸婉吟也不知道該勸她什麼,不詳的感覺籠罩在她心頭,直到姚漪回家前的最後一日,夜間姚漪又來敲了她的門。
姚漪倚著她,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悲苦,哭得肝腸寸斷,抽抽嗒嗒地同她訴苦:“陸妹妹,我不想嫁他……”
陸婉吟伸手摟著姚漪的背,仔細回想起上課時姚漪的眼神透過屏風鎖定的影子,心中對姚漪想嫁誰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然而世家與寒門一天一地,更何況……姚漪便不是聖上賜婚也絕無可能嫁與心悅之人。
若說她和姚漪的初次夜談,她覺得是交淺言深;那此刻交情至深,她卻已經不敢貿然將姚漪的心事點破。而姚漪的婚事又將她從前沒有思考過的另外一個問題擺上了台麵。
我的婚事父親能做主嗎?
祖父能做主嗎?
我將來會嫁給誰?